馬士英忽接了檄文,從頭一看,又聽得說是監軍黃禦史做的,又惱又慌,寢食都廢。有劉洪起奏:“清兵乘勢南下,無人敢遏。恐為南京之憂。”他也全然不睬。又有王永吉奏:“徐鎮孤危援絕,勢不能存。乞敕史可法、衛胤文共保徐州,方可保全江北。”馬士英竟不票本。一意隻怕左兵害他,把邊事反看緩了。
那時史可法統兵駐紮揚州,上一本恭請召見,麵言東宮處分,以息群囂。弘光批道:“兩警方急,卿專心料理。街奏凱後見。”史可法歎道:“奏凱二字,天子看得容易。這等說起來,麵君不知在何日!”說罷不覺淚下。次日連上二本,一本為清騎分路南下,鎮將平日擁兵糜餉,有警一無足恃。又一本為李成棟避敵,棄地南奔,使鎮將人人如此,長江雖險,竟可飛渡。馬士英怕分了弘光保安慶一帶的心,付之不票,反把江上捷報奏了弘光。其劉孔昭、阮大铖、朱大典、黃得功、黃斌卿、黃蜚、鄭彩、方國安、趙民懷、鄭鴻逵、卜從善、杜弘域、張鵬翼、楊振宗,俱賞銀幣。彼時太仆寺丞張如蕙丁憂出京,著留其所攜行李充餉,連回去路費都奪了他的。朝裏紛紛議論,計無所出。午後忽奉旨意,王永吉改總河,兼督淮安鳳廬;錢繼登兼撫揚州;田仰撤回另用;衛胤文事定再議。參政馬鳴霆駐紮江陰,副使印司寄住京口。楊文驄專監鎮軍,凡逃軍南渡,用大炮打回,不許過江一步。不像防清兵來襲,倒像防史可法入朝奏事,萬一翻局。可虞的,與天啟年間魏、崔不許閣部孫承宗進北京城一般的了。
史可法中夜長歎,無可奈何。隻得又上一本道:“今日江北有四藩,有督師,有撫、按,有屯撫,有總督,不為不多矣。左、清並至,曾何益毫末哉。臣近至揚州,一時集於城內首,有總督,有提督,有鹽科,酬應煩難,府縣皆病。今又添鹽監、鹽督,人人可以剝商。商本盡虧,新征不已。利歸豪滑,不足之言,朝廷實自受之。”這本一上,弘光見有許多官員,有些省悟,愀然不樂。
十九這日,忽然召對。當有大理寺卿姚思孝、尚寶司卿李之椿,合詞請備淮、揚;給事中吳希哲等請先防淮、揚,而次及鳳、廬。弘光麵諭馬士英道:“左良玉雖不該興師,以逼南京,然看他本上的意思,原不曾反叛。如今還該守淮、揚,不可撤江防兵。”馬士英大聲指眾官道:“這些朝臣,皆左良玉死黨,代他遊說,其言決不可聽。臣已調劉良佐的兵馬,今日渡江。寧可君臣皆死於清兵之手,不可受左良玉殺害。”張目大呼道:“朝臣有異說者立斬!”弘光愀然不樂,拂袖回宮。吳希哲退班,朗朗地對眾官道:“賈似道棄淮、揚矣,吾輩死無葬身之地。奈何!奈何!”朝臣多有淚下的。正是:
苗、劉隻怕韓兵至,一任淮南夜渡師。
兵科給事中吳上一本,劾方國安、牟文綬縱兵劫掠,種種不法。馬士英大怒,亟請弘光批旨道:“左良玉稱兵犯順,連破九江、安慶。國安、文綬方在剿逆,吳為逆臣出脫,是何肺腸!”是日即詔下吳錦衣衛獄。大小臣工都道:“這一番被罪,真是一鳳孤鳴。”後來方國安擁兵入浙,百姓受其害的,百倍流寇。人人才想吳給事這本,果是先見。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