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左將軍檄文討逆 史閣部血淚誓師(3 / 3)

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賓。

禦史何綸上一本,請禁四六文章,並坊刻社學。馬士英攢眉道:“戎馬倥傯,卻奏此不急之務。書生可笑如此。”竟置之不問。

且說清兵已到淮北,聲息甚緊。驚得個劉澤清就像小孩子怕貓咬,魂飛膽落了。縱兵大掠,淮安城裏城外,無不受害。席卷輜重,連夜西奔。閣部史可法咬指出血,寫血書一紙。令參謀劉湘客星夜進京,要兵部大堂密奏:須早早發兵救援,若遲,不但淮安不保,隻怕揚州有失。兵部、馬士英怕的是左兵,全不以清兵為意。道左良玉恐有心腹為內應,實實可危;清兵有長江天塹,料然不能飛渡。

那有二十三日,清帥率眾渡淮,如入無人之境。淮安人盡行歸順。有一秀才嚷道:“我淮安人沒用,也不消說了。若是鎮兵有一個把炭簍丟在地下,絆一絆他的馬腳,也還算好漢了。”大哭一場,投南門外城河而死。不知姓名,也不知他家在哪裏。有詩為證:

漫說當年淮水濱,汨羅悲憤未全伸。

身沉名沒誰人識?衰季累累多死臣。

其時劉澤清已逃,文弄在任的,躲得影兒也沒了,還有馬前投順的哩。隻有侍郎衛胤文,抗節不屈而死,清帥買棺殮葬。有詩為證:

常將血劍叩而鐔,忍死拚生鏖戰酣。

今日矢貞騎箕尾,往從先帝更何慚。

那時史可法正在揚州府舊城,日日選將練兵,指望再往淮安代劉澤清死守。忽聞了清兵二十三日渡淮,淮安一帶地方望風投順,史可法大叫道:“罷了,罷了。國家不惜高爵厚祿與鎮將,又糜餉養軍,以為可保黃河,且學南宋偏安之計。今清兵已渡黃河,揚州豈能獨守!”即傳令箭,齊集監軍、參謀、將官、兵士,都在新城大教場演武廳前議事。又傳令宰了十口豬、十口羊,準備祭旗饗士。

自己換了戎裝,跨馬到大教場來。一路見跟隨的人都交頭接耳,像商量的模樣,心裏想道:“不好了,人心一懼則必散,人心一散則難收。今日且莫說興師動眾,須先激勵人心,還可把孤城保守幾日,以待救兵。”躊躇了一番,已到了教場,在演武廳前下馬。隻見監國史繼遷、參謀劉湘客,總兵劉肇基、翁萬裕、楊鳳翥,都到了。史可法上廳坐下。史繼遷立起身來大呼道:“今日之事,惟有死守孤城,保全一城的百姓。”劉湘客道:“前日閣部老大人血書與兵部。那馬士英這奸賊,隻怕左良玉殺來他身死家破,哪管國家大事。如今事已急矣,閣部老大人竟草成短疏,湘客雖不才,當擊登聞鼓,麵奏今上,以請援兵。”言之未已,廳下將官和軍士,齊聲大叫道:“好,好,好。請得救兵,我們也膽壯些,好去交鋒。”史可法見人心如此,心下好生著忙,問管事的把總道:“豬羊可曾備下了?”把總稟稱,十口豬、十口羊、香燭、紙馬、果酒等物,俱已擺在教場前篷下了。史閣部帶了各官下廳,步行到了篷下。隻見燈燭輝煌,香燭繚繞,已擺得齊齊整整了。史閣部撲地拜將下去,大呼:“二祖列宗,在天之靈,今日臣史可法拚命與眾守城,乞英靈保佑,以救揚州一城百姓。”呼罷大哭,那淚滴在袍上,都是鮮紅的血。將官軍士一齊大喊道:“老爺哭出血來了,我等敢不盡心效死!”也都哭起來。

拜禱已畢,史閣部回衙門去。連夜草成血書,劉湘客齎上南京,請救兵去。有詩為證:

閣部精忠真貫日,藩臣犯順非甘逆。

隻因馬阮誤朝廷,致失封疆同棄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