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有軍籍的二年兵(1 / 3)

薑博襄一行三人由春雷彩色電視機廠回到警備區招待所一號樓下榻,年輕的保衛幹事吳程在薑博襄的寢室正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當口,阪不住吼了一句:“不早不晚偏偏在我們去電視機廠的時候,史曼提前一步趕在我們前麵行動,我看一定有人給她通風報信!”

“噓——”何澤急忙將右手食指放在嘴邊,警覺地看了看走廊兩側,嗔怪地橫了吳程一眼,壓低聲音提醒地說:“你既然知道隔牆有耳,還拉鞭放炮似的喊叫!”

吳程自我解嘲地一聳肩膀,又雙手一攤,然後摘下軍帽放在胸前,表示懺悔地一哈腰,模仿出一種騎士風度的幽默。

薑博襄走進房間,沉吟地:“看來,我在招待所值班室翻看派車登記簿時窗外那張一閃即失的仿佛既陌生又熟悉的臉不是因為我眼花而是確實有人。可是,這個暗中盯梢的人又是誰呢?”

恰在這時,有人“嘭嘭”敲了兩下門,聲音溫柔,象個女人。

“請進。”薑博襄的聲音很輕,好象聲音大了會把對方嚇著。不是有人說,女人的名字是弱者麼。

門開處,卻偌大的一個肉坨聳立在薑博襄的麵前,小山似的,好象渾身的肉往橫向發展,倒也合乎時代潮流。

來人是誰?

警備區後勤部管理處副處長田崇德。

“是你?啊,有什麼事兒,田副處長?”從薑博襄這缺乏倫次的問話中可以看出他對田崇德此時此刻地出現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沒什麼事兒,我是來看看薑委員有什麼吩咐沒有。”田崇德那油光光的大嘴岔了一咧,那笑得模樣頗象個慈祥憨厚的彌勒佛。但是,當你仔細留心他的眼神兒,就會發現他的目光中隱含著一種卑俗、貪婪和狡詐,顯然,眼下他的回答是在逢場作戲。

“沒什麼事兒,有事情再麻煩你。”薑博襄雖然沒有說請田崇德坐一會兒,也沒有講叫他馬上離開,但不希望田崇德耽誤他們的時間的神情是掛在臉上的,盡管不易察覺。

“那您們忙,我走了,有事兒就派人招呼我一聲。”田崇德立刻知趣地退了出去。一出門,他滿足地“噗哧”一聲笑了。因為他從薑博襄那不易察覺的神色中捕捉到了他所需要的東西,他覺得自己足以稱得上滿載而歸。

“薑委員,你在招待所值班室窗外看到的那張臉是不是就是他?”年輕的保衛幹事吳程拉開門探頭一看,見田崇德已經走遠,返過身來斷定的說。

“我早就覺得這家夥不夠地道。”何澤見薑博襄沉思不語,附和吳程看法地說了一句。

“走,洗個海水澡去!”薑博襄不知出於什麼用意,說了句與吳程和何澤的判斷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並且說完不管他們是否讚同,拿起條浴巾,走出門外。

何澤與吳程交換了一下詫異的目光,覺得薑博襄的行動實在不可思議,但他們還是不敢怠慢,到居住的房間,拿上遊泳褲和浴巾,來了個緊追慢趕。

他們來到遊泳的人象下餃子般的海濱沐場,一個特寫鏡頭為薑博襄莫名其妙的行動做了切實的注腳:沐場中,人隙間,胖得象隻熊似的田崇德得意地向瘦猴似的副市長鄧恒壽俯耳竊語了幾句什麼,鄧恒壽聽罷得意地笑了笑,然後攬住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女人纖細的腰肢,調情地向深水處走去。

“痛快!”薑博襄見狀,一個猛子潛入清澈而涼爽的海水中,足足遊出十幾米遠,然後從水裏鑽出來,用手一捋臉上的海水,懌悅地說了聲。接著上得岸來,抄起浴巾,往肩上一披,拔腿往回走。

何澤和吳程雖然這一次沒有流露出疑惑,卻沒有緊隨薑博襄回去,而是遊興大發,擊水劈浪,好不舒暢。

待他們回到一號樓招待所,見薑博襄已衣冠楚楚,手裏拎著一個黑色人造革文件包,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

“哪兒去?”何澤不無驚奇地問。

“去警備區一師一團。”

“找誰?”

“想見見高軍。”

“不是說怕打草驚蛇,現不觸及他麼?”

“現在看來隻能正麵進攻了。”

“哎,薑委員,您不覺得剛才在沐場上看到的田崇德與鄧恒壽直咬耳朵其中有名堂麼?”

“你也不覺得這個答案還用明說麼?”

何澤聽後一笑,卻笑得很坦然。他不僅又問:“到一團,就你一個人去?”

“到一團後拉上曹政委。”

“要不要我們兩個人當中去一個?”何澤認為這句話並非多餘,而是擔心薑博襄一個人去萬一有個閃失。

“居然連我這個幹了大半輩子保衛工作的人出門邁步都需要保鏢的,豈不說明我們這些頭頭兒已經變成孤家寡人。”薑博襄這句話不象是說出來的,而是象從胸腔中吼出來的,深沉、凝重、還帶有些許悲壯意味兒。

何澤定定地看著走出門外的薑博襄魁梧的身影和剛健的步伐,突然有感而發地回頭向吳程問道:“哎,你說薑委員現在的樣子象誰?”

“鰥夫。”

“什麼?”

“一個孤獨的鰥夫。”

何澤憤怒的眸子戰刀一樣刺向吳程,按捺不住地氣呼呼喝斥:“荒謬!十足的荒謬!”

吳程卻來了個不急不火,嘿嘿一笑:“怎麼不入耳?可這又怪誰呢?我說他象蒙哥馬利,可他又不是戰爭的寵兒;我說他象拿破侖,可上帝又沒有賜給他統帥的桂冠;我說他象巴頓,可他永遠也成不了艾森豪威爾的麾下;如果我說他象個威武的君王,可忠順的臣子大概隻有他的愛人和你。”

“好了,不跟你胡扯了!”何澤氣腦地一甩胳膊,衝衝幾步走到隔壁房間,伸手抄起電話耳機,叫總機要守備一師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