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禍不是福?(2 / 2)

父親眉頭緊鎖,猶豫良久,搖頭道:“不知不知,終是身在局外。微兒,不知是福。”

不知是福,可是她縱然不知,仍然未能身在局外,這之於她,是否成了禍?

十裏的路途似乎並沒有消磨去多少辰光。那麼快,便聽到了中都的車馬人潮的鼎盛繁華之聲。

馬車再行出半日,聽得前方馬夫言道:“四少爺,二少爺正從府裏出來,可要停下?”

“二少爺”這三字撞進了耳中,冉惜微不期然抬起了頭,怔怔地望向前方,隻聽柯弘靖淡淡道:“不必,隻管繞開,直進南角門。”

冉惜微聽到柯弘靖說不停,竟按捺不住地探首往紗窗外張望起來,隻見那富華的大宅府門前,朱紅的門庭敞開,正門之上的匾額大書“柯府”二個莊嚴大字,正是已至柯府地界。此時一頂八人抬華轎停於正門前,轎旁整齊列候著十數位身著青色華衣之人,自府內行出一位錦衣華冠的年輕公子,兩旁簇擁的仆傭皆是恭敬有加,隱隱聽到那相候的十數人齊聲敬呼其:“二少爺!”

薄薄的窗紗阻隔不了她期盼的目光,不覺間有了不能遏止的急切。

明媚的陽光下,人煙阜盛的街市之中,他距離她這樣遠,他不會知道這一雙焦灼而又渴望的眼睛的存在,可是,無礙她將他認出,他如墨畫般的濃眉,他若星辰般的眼眸,他沒有半點豪門公子的高傲而親切如初的笑顏,始終是他最讓人心係的和煦溫潤。

仿佛還是初見的那日,他與她均是十一、二歲的年紀,正是花樣年華,在寶相莊嚴慈悲的觀世音菩薩金身之下,渺小如她穿梭在一眾善男信女中,每日向菩薩祈求得最多的,便是手中的信香可流通得再順利一些。

冒失的她驚擾了來自京都的望族香客,倨高的家丁用力將她推倒在地,與此同時他的聲音溫和如輕風:“你們都退下。”

他並不嫌她髒,親自將她扶起,關切問她:“可有受驚?”

正值初春之時,柳絮紛紛揚揚,迷蒙了她的視線,隻知怔怔地望著他緊握她手腕的手,有一枚頑皮的絮粒飄進了她眼內,驚醒了她不及反應的心緒,待她知道要回應之時,他已微微笑著轉過了身去,吩咐家丁買下她手中的信香。

不知是否上天樂見她的笑話,那一次邂逅隻是開端。

還是那樣輕淺的微笑,他的眉梢間全是掩不住的欣然之色。她盡收眼底。

馬車漸行漸過,繞過正門,匆匆往冷清的南角門而去,與正門前的繁華無關。

八大抬的轎子穩穩地起行了,他永遠不會知道,在這個他得獲喜訊的日子裏,曾與她遙相一隔。

直至再看不到他的身影,冉惜微不舍地收起了眼光,就這樣錯過了。分明是自此與他更近了,卻不由生起一絲不安,莫名的不安。

馬車進了南角門,往前再行了一射之地,方才停下。冉惜微下了馬車,才知此處是供下人居住的後院,有負責接應新丫鬟的婆子迎了上來,柯弘靖低低地向她們吩咐著安排冉惜微的事宜。

婆子按吩咐帶了冉惜微進房舍去,讓她換了柯府丫鬟的淺藍色長衣,略梳洗了一番,便又引了她出來。

柯弘靖依舊等在後院中,目光淡淡地掠過她,道:“柯府中一應家務事都由大小姐打點,我現在便帶你去見她。”邢管家這時過來道:“四少爺,大小姐此時在東院丹霞暖閣中。”

柯弘靖聞言心裏暗忖,堂姐姐此時在丹霞暖閣,必是從伯娘的沁芳苑出來,她剛才見過伯娘,想必情緒一般,隻不知又會生出什麼枝節。他看了冉惜微一眼,不過是多添了一個丫鬟,若是今日不報予堂姐姐知道,她反倒會起疑心。思及此,他道:“邢管家你帶上她隨我一起來。”

冉惜微緊隨在邢管家身後往前走去,一邊聽邢管家絮絮地交待府中的禮數,眼見府中進出的家人婦仆均是斂聲靜氣,行舉有度,便知這高門大戶中規矩甚多,隻不知那主理府中事務的大小姐是何等樣人物,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強令自己鎮定下來。

到達丹霞暖閣時,柯弘靖較先前略放慢了步子,垂首含胸地走進室內,冉惜微無暇細想,跟在他身後往前走,並不敢抬頭直視那端坐在炕上的人兒,隻聽柯弘靖聲音是異樣的低深緩慢:“姐姐,弘靖回來了。弘靖不才,你讓我采辦的東西,都被阮府的阮一航先下手為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