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這麼自欺著,如果宋承佑肯繼續跟她演下去,她也心甘情願活在自己編造的謊言中。但是昨天她看到宋承佑緊緊地抱著錢朵萊從車上下來,走路的樣子都是急切而慌亂的,他們身後跟著一個提著藥箱、穿白大褂的男人。宋承佑時不時低頭看懷中人一眼,然後偏頭對身後的人問:“她沒事吧?為什麼她臉色那麼蒼白?”
她看著他們上了電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果她不知道錢朵萊的父親是在醫院死去的,如果她不知道錢朵萊不喜歡去醫院,那麼她還可以為宋承佑當時的行為給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案,他是個好上司,所以遇到自己的下屬昏倒,理所應當地不該見死不救。
可是她跟著他們上樓,看到了門牌號,問到了房產證上寫的是錢朵萊的名字,甚至那個房產公司的人還多嘴地告訴她:“是宋先生出的錢,宋先生對她女朋友真是好的沒話說,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
她當時狠狠地瞪著那個工作人員,卻無法說出她才是宋承佑的女朋友。但是她這個女朋友卻被冷落至此,誰會相信她的隻字片語呢?
他對錢朵萊的喜好了解得甚至比程言漠都多,而他對她的了解,如果她敢問的話,一定會讓她絕望的。
她這一生愛過兩個男人,卻全輸給了錢朵萊!她恨錢朵萊!她和錢朵萊一樣都是孤兒,為什麼她卻可以得到那麼多優秀男人的疼愛,而她卻隻能像個流浪貓一樣去乞求別人來愛她!憑什麼!
宋承佑趕到醫院的時候,護士直接領著他去了太平間。冰冷空曠的房間裏隻有一張床,而江辰軒就躺在那裏,身子被白布遮住了。宋承佑走過去的腳步漸漸停了下來,走到床邊的時候,竟沒有勇氣伸出手去揭開白布。早上江辰軒還跑去北苑跟他吵了一架,當時他滿眼的怒火斥責他。不過才半天的時間,他和他竟然陰陽相隔。
唐雪說他鐵石心腸,其實並不是。他報複江辰軒,雖然嘴上說著要讓江家的人生不如死,但他心底裏隻是想讓他難過傷心而已,並沒有想過他死。他顫顫巍巍地掀開白布,江辰軒那張白到發黑的臉印入他眼前,那張毫無生氣的臉竟讓他心裏的愧疚如潮水一般泛濫。
過了很久,他說:“對不起,弟弟。”
他想如果不是因為他母親,他會和江辰軒成為好兄弟。他無法忘懷母親當然受過的苦。如果不是程炳瑞拋棄他母親,而選擇了家族聯姻,他母親又怎麼會在一次醉酒後跟江少煌發生關係而懷孕。如果不是江少煌的懦弱,不敢跟梁姨離婚而娶他母親,他母親不會去賣身,不會流著淚水任由別的男人踐踏,隻為了讓他們母子活下來。如果不是梁姨,他母親也不會一個人那麼淒涼地死去。如果不是梁姨,他又怎麼會被送去澳大利亞,一個人在澳大利亞如啞巴一樣任由人欺負,每天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
唐雪說母親所受的罪,是上一輩的恩怨,沒必要帶到下一輩身上來。他知道江辰軒在整個恩怨中是最無辜的,但是梁姨已經死了,江辰軒是江少煌最在乎的兒子。他想讓江辰軒過得不好,借以讓江少煌活在對母親的愧疚中,隻有江少煌難受,他死去的母親才會好受一些。
他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他從來不相信這世界上有最純粹而無私的感情,所以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錯將江辰軒對他的好當成了他是在替梁姨贖罪。知道錢朵萊是江辰軒喜歡了很多年的女人,他也忍不住去關注她。他承認剛開始隻是單純地為了複仇而接近她,後來變得心不由己。他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就想要靠近她,保護她。
他還記得很多年前的一個仲夏夜,他和江辰軒坐在樓頂,看著滿天的繁星。江辰軒望著遙遠的夜空,問他:“哥,我未來的嫂嫂會是什麼樣子的?”
他想也沒想便回答:“隻要是你不愛的女人,都有可能成為我的妻子。”
江辰軒轉頭,笑了,明媚的陽光堪比那夜的星空:“那我要是愛了天下所有的女人,哥也不會跟我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