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幾經波折,轉了兩次飛機,我終於真正降落在堪培拉的土地上。
那是一個杳無人煙的小機場,房子都小小的,隻看得到機場跑道、森林和沙漠。出來之後,我遠遠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人,那是我的爸爸。幾年沒見,他頭發已經都白了。我走過去,感覺有個人抱著我,低頭一看,是媽媽。原來這些年之後,我已經長高了這麼多,以前媽媽抱著我的時候,跟我是一樣高的……
看到他們倆,回想這一路坎坷的遭遇,我號啕大哭。
終於來到父母身邊,我整天無所事事,在家靠父母養自己。不想學英文,也不愛吃那裏的東西,最重要的是,我開始偷偷想念片場的生活。終於有一天,我騙父母說香港有工作機會,需要我回去。他們也許看出我是在說謊,但沒有拆穿我,爸爸隻是安慰我說:“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香港不好混就趕快回來。”
剛開始回到香港,我跟著大師兄洪金寶混,得到了一些工作,但隨著李小龍的去世,動作片迅速衰落,我們的工作機會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連師兄都勸我回澳大利亞,至少餓不死。我知道自己要接受現實了。
這一次回去,我不希望自己那麼落魄,但手裏連機票錢都不太夠,怎麼辦呢?
初戀女友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她塞了兩萬港幣給我,那是一筆巨款,我極力推托,但她堅持說這錢是借給我的,今後賺了錢還她就好。我收下了那筆錢,心裏很不是滋味。臨行前,我去表店花了幾千塊給爸媽各買了一隻名牌手表,又買了一些禮物送給自己小公寓的管理員,心裏默默地跟香港道了再見。
那塊表把媽媽驚喜出了眼淚。那是她第一次收到我的禮物。爸爸也拿布不斷地擦拭表盤,我知道他們很欣慰。
接下來的日子,我先是報了一個晚間的語言培訓班。上課時老師問我叫什麼名字,我說我叫Chen Gangsheng,老師說,這個名字不行,你就叫Steven吧,我說好。其實我在爸媽工作的美國領事館,所有人都叫我Paul,包括很多美軍,他們都對爸媽很尊重,也叫我Paul。我的小名叫阿炮,一直以為大家叫我“Paul”是在叫我的中文小名,不知道其實Paul是個英文名字。於是在家裏人家叫我Paul,到了語言班上大家就叫我Steven。
語言班上的老師講得很快,我根本沒可能跟得上,後來就不去了。在一個台灣駐外機構司機的介紹之下,我找了一份水泥工的工作。到了那裏,人家問我叫什麼,那個司機就說,他叫Jack,於是我在工地上又成了Jack。其實是因為那個司機自己叫Jack。那時候我對英文已經有了一點粗淺的認識,覺得Jack Chan叫起來沒有韻律感,我希望自己的名字能有一點Rhythm,於是自己在Jack後麵加了一個y,就變成了Jacky。
那時候,我每天早上5點起床,站在馬路邊搭個順風車去工地,在寒風裏弄那些泥水,學會了推獨輪車,盡管身上的功夫可以加快幹活效率,但還是很累。看著師傅們在旁邊砌牆,心裏覺得很羨慕,也在旁邊跟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