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著。過了一陣兒,連莉突然緊張而關切地說:“楊帆,你要提防小人哪!”
“怎麼,你怕我像沈丹那樣遭人暗算?”楊帆不以為意地說。
連莉的心咯噔一沉,臉上露出苦澀的一笑。
“連莉,我也給你提個醒:回去告訴總經理,要提防通達石英廠敗在小人裏!”
結帳回家。照例,楊帆送連莉到家門口,然後自己返回。
連莉回到家裏,吳媽關切地問她吃沒吃餓不餓,她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什麼也沒說就噔噔噔跑上樓。回到自己的臥室裏往床上一躺,多少往事不願意想的卻偏偏又湧上心頭……
電話鈴響了。她拿起話筒,立即傳來那熟悉而親切的聲音:“連莉,願今晚的一切能給你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祝你今晚睡個好覺做個好夢!Bye-bye!”
“Bye-bye!”連莉本能地回答,放下電話話筒後丟了魂似的往床上一躺。
楊帆從電話聽筒裏聽到連莉撂下話筒喀噠聲之後,輕輕放下電話,坐在沙發上出神……
一個紅頭盔倏地從眼前一閃而過,他不禁雙手顫抖了一下,仿佛雙手推著的自行車被摩托車撞飛去!紅頭盔一摘,露出一張白淨俏麗的女孩臉蛋兒,黑亮明澈的眼睛富有神彩,正滿含歉意地看著他……分手時,聽見女孩喊:“再見!後會有期!”果然,到通達公司找工作遇見了她,是她的引薦給了他初登“演兵場”的機會。從那以後,一次又一次到稻香村共進晚餐,他點的菜,她最喜歡吃;一回又一回到神怡卡拉OK,他唱的歌,她最喜歡聽。曾幾何時,兩人一起唱歌,激情洋溢;兩人一塊兒跳舞,情緒纏綿,興奮不忍離去……
他噌地站起來,拉開寫字台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本精美的影集。翻到這一頁:他和連莉在一起時留下的照片。其中的一張,是他精心“策劃”給她照的。他把這張“攝影作品”從影集中抽出來,拿在手裏端詳:一個俊俏的女孩甜甜地微笑著沿著石塊鋪砌的花園小路嫋嫋婷婷地走來,兩旁和身後是一簇簇桔黃色、青蓮色相間盛開的花兒。她上身穿一件彈力嬌衫下身穿一條牛仔褲,既突現出曲線優美的體態又顯示出苗條嬌健的身材,腳上穿一雙黑色細跟高跟皮鞋,體現出挺拔飄逸充溢青春活力的少女風韻……
他為了給通達公司留住客戶而使通達公司減少一筆巨額收入,使老板娘邵鳳蘭大為惱火……他告別了通達公司。
就在這時,連莉不再理他。
也就在這時,沈丹走進他的事業和生活。她和他“同甘苦共患難”創業,從此有了自己的事業,有了自己的發展,看到了未來的曙光……
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女大十八變,已經不是十幾年前因為丟了鋼筆急得哭起來的那個女中學生,而是一位出落得更加漂亮楚楚動人的少女!她那光潔豐潤的鵝蛋形臉兒給人以淳樸端莊的宜人感,那說話看人時漆亮明澈的黑眼睛讓人感到裏麵蘊藏著智慧和毅力,那端正好看的鼻子和嘴唇告訴人她是一位寬厚好處的女孩。她身材略寬但挺勻稱,經常穿一身西式黑色套裙,長發綰在腦後用大發卡夾住,一種職業女性的打扮……
他拉開寫字台的大抽屜,取出那本自沈丹住院以來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她的記事本,上麵記錄著華儀廠自創建以來的足跡,其中融進了她的思想情感,字裏行間流溢著她和他在共同創業的日日夜夜風風雨雨中所產生的特殊感情。她幫助他創業立下了大功,是他事業成功發展所不可多得的臂助,是他自創業以來的工作和生活的伴侶……
此刻,在他麵前——
一邊是連莉的照片,盈溢著少女的迷人的風采……
一邊是沈丹的記事本,流淌著少女的火辣辣的話語……
楊帆的心似大海的波濤!他喜歡丹,非常喜歡丹,可是,在那種特殊的感情上,她無論如何取代不了第一個撞入他心坎、深深刻蝕在他心底裏的莉……
他突然將那張照片翻過來,提筆在背麵疾書……
門鈴驟響,是誰深夜造訪?他順手把照片往記事本裏一夾,放進抽屜裏去。走到房門處從窺鏡看——是閻喜財!深更半夜他來幹什麼?
門鈴又響。楊帆略一躊躇開了門:“哦,老閻,請進!”
“楊廠長,這麼晚還來打擾,請您原諒!”
“請坐吧!”楊帆朝沙發揮了揮手,沏了一杯茶放在閻喜財麵前茶幾上說:“喝點兒茶吧!這麼晚來,一定是有什麼急事兒吧?”
“唔?我來是想告訴您:通達石英廠可能要完蛋了!”
通達石英廠破產隻是遲早的事,楊帆早已料到。
閻喜財見楊帆對他的“報告”並未感到新鮮而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便進一步補充說:“章廠長,哦,章磊那小子炒股輸啦!”
“喔。”楊帆仍然是若無其事的神態。其實,章磊挪用通達石英廠全部流動資金炒股票,企圖孤注一擲挽回其企業管理上的敗局,此信息已在楊帆的準確可靠的數據庫之中。他以對此信息絲毫不感興趣的語氣說:“你今天來就為此事?”
“是的,是的,我想這事兒對華儀廠是有利的,因為……”
“不要說啦!”楊帆擺手製止,“如果你深夜到此隻為此事,那就請回吧!”
“不!不!不!我……我還有一事……想請楊廠長借給我一點兒錢!我欠人家的債,人家催要得緊!”
“多少?”
“八百。”
“抱歉,我手頭沒有那麼多現款!”
“少點也行。”
“三百二百倒有!”
“唉,不頂用!”閻喜財失望地愣了一下,又似笑非笑地說:“有多少算多少吧,三百二百也行!”
楊帆掏出錢來,將零碎錢重新揣進兜裏,將三百元大票給了閻喜財。
閻喜財把錢揣進兜裏,站起來咧嘴一笑說:“謝謝!開資就還!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