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建在護國寺的後山,居於聽見滿眼都是鬱鬱蔥蔥的青鬆,山風襲來便會又陣陣鬆濤想起,所以秦朗一保國大將軍的名義親自提名為——聽濤亭,這也是他和師弟長聚的地方。
轉過寺院的後角門,遠遠看見師弟正在亭中安坐。
秦朗不覺一笑,這些年的努力終於有了些收獲,師弟多少原諒了自己一些。
他快步向亭中走去,到了亭前但是卻隱隱有些不對。師弟對他的到來似乎充耳不聞,依舊低著頭看著亭中的石桌桌麵。
秦朗滿心狐疑地走進了亭中,低頭也向桌上看去。那裏是一副圍棋。
每到初一、十五,他們二人都要在亭中對弈,這已經成了習慣。秦朗是當朝的大將軍自然不用說,在寺中掛單的覺安大師也是在武功和佛法上都有很深的造詣。寺中的方丈和長老們都對他另眼相待。
所以專門安排了一個心思伶俐的小沙彌照顧他,這小沙彌便在每當初一、十五的早上就在亭中擺上茶具和棋具,供他們使用。
現在的石桌上也同樣擺在茶具和棋具,茶還是好茶,上好的北漢雲霧,可是棋卻是一盤已經在棋盤上,擺滿了棋子的棋局。
師弟正低頭迷醉在棋局之中。
秦朗輕聲叫道:“師弟。”
覺安大師頭也不抬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要說的話。並隨手指了指石桌上用茶杯壓著的一張紙。
秦朗滿心納悶地將那張紙拿在手中,一筆銀鉤鐵劃的小楷草映入眼簾。
秦朗心中一動——好字。
接著看紙上的字跡,心中更是驚異。
紙上寫到:聽聞大師、將軍皆為雅人,且喜棋道。在下不才也愛黑白之道。所謂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你我既是棋道中人,亦是塵世中人。今在下興之所至小布一局,以應天下大事。大師有興請執白帶我入局,將軍有膽請執黑應劫。不知大師可有雅興,亦不知將軍可有虎膽。
短短百字連捧帶激,秦朗不由一笑,天底下還有那一個劫是他秦大將軍不敢應的嗎?
一撩衣襟他坐在了師弟對麵,伸手拿起一顆黑子。
雙目凝神在棋盤上的師弟,這是突然說道:“慢著,師兄,看仔細了。”
秦朗心中一動,這些年來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有了很大緩和,但是師弟多年裏不再稱呼他師兄了。每次都是稱自己為大將軍。這一聲師兄讓他心中一暖。
可是看看師弟依然專注地看著棋盤的情形,也不覺嚴肅起來。
秦朗十分認真的審視了整個棋局。這是一局看似勝負已經很是分明的棋局。黑棋已經形成大勢,白棋隻是占據了不大的地方,而且中腹的一塊也已經處在黑子的圍殺之中,岌岌可危。
秦朗不由忖道:這樣的棋局有什麼可下的。可是那人既然不下此局,定然不會簡單。
當下重新認真審視了一遍棋局後,心中有了定數,對著師弟說道:“師弟請。”
覺安大師在秦朗到來之前,已經對著棋局思考了很久,但是現在還是十分謹慎地拿起白子,在棋盤上點了一子。
這一子點的很怪,沒有接正在被黑棋圍殺的一塊白子,而是點在了已經成勢的黑棋中間。
秦朗一愣,他想去圍殺中腹那塊白子,但是師弟這一子點在黑子的一個劫上,如果不應自己右角的棋就會是死棋,他隻能應劫。
覺安又謹慎地點上一子,依然點在黑棋的劫上,秦朗左思右想最終還是隻能應劫。
就這樣覺安大師連點一十八子,子子都點在黑棋的劫點上。每一手黑棋隻能應劫。
當點完這一十八子時,白子和原來在中腹被圍殺的那一塊已經連城一體。
抬眼一看全局,白子已經扭轉乾坤,大勢逆轉。
秦朗看著棋局呆呆發愣。他本在棋道上也有不錯的造詣,而師弟也並不比自己高多少,可今天師弟的棋道卻大大超出往常,簡直是招招都是神來之筆。
秦朗在對著棋局發愣,而覺安大師卻神色凝重地重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一張紙。
反反複複地看了幾遍,覺安大師閉上雙眼高頌一聲佛號:“阿彌托福,奇才、奇才?”
秦朗一怔連忙抬頭問道:“師弟何出此言?”
覺安大師歎道:“這一局連環十八劫的精巧棋局實屬世間難得一見,貧僧有生之年那有此一局也就不枉此生了。”
秦朗眼睛一眯問道:“此局明明是師弟所下呀。”
覺安大師一笑道:“師兄真是當局者迷呀,此局是那人事先就已布下,他事先安排下了所有的變化,我們隻是被人提著線的木偶,是按照他的安排在一步一步走下去呀。”
見秦朗來時愣愣地站在那,覺安雙手在棋盤上快速飛動,不一會就恢複了原來的那盤他們未下的棋局。
又拿起白子向著秦朗說道:“師兄,我這一子,無論點在其他什麼地方,白棋都必輸無疑,隻有點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