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東方漸漸升起來,像個火球,把大地渲染的一片通明!

初升的太陽照耀在開始解凍的海河上,泛著金燦燦的光芒。

空中,一隻不知名兒的鳥兒,長嘯著,圍繞吊有汪一琛屍體的望海樓,一圈一圈地飛旋。那嘯聲,淒厲哀婉,似乎聲聲啼血。

被高高吊在望海樓上的汪一琛,身上貼著“共產黨的下場”幾個醒目大字。

圍攏過來的人,漸漸多起來,越來越多。有年輕人,也有上些歲數的;有販夫走卒,也有達官貴人。他們抬頭望著吊在望海樓上的女人,有的咬牙切齒,有的忍不住淌下了眼淚。

“小日本作孽呀!”

“這是什麼世道,把人殺了,還要吊起來暴屍,小日本真他媽的歹毒!”

“遭天譴的小鬼子,他們不得好死!”

“還這麼年輕,死了可惜呀!”

“看年齡應該是做母親的人,她那沒了娘的孩子們,該怎麼活喲!”說這話的是個中年婦女。

人們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感歎著、憤怒著。

“看到了嗎,海河上的冰,已經解凍啦!”一位白胡子老人家,操著一口天津話說。

“可不,七九河開,八九燕來,小日本鬼子蹦躂不了幾天啦!”“她是為國家死的,大夥回去悄悄給她燒點紙錢吧,讓她好好上路,別讓黃泉路上的大鬼小鬼難為她!”

……

化了妝的白瑞軒和王棟,就夾在人群當中,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都進入他們耳中。

王棟眼睛濕潤,拳頭握得咯嘣咯嘣直響。他在白瑞軒耳邊小聲說:“等天黑了,我要把嫂子救下來。”

一陣眩暈向白瑞軒襲來,他下意識的一把抓住王棟的胳膊。此時此刻,他心如刀割,眼中一汪水色。他衝王棟微微搖了搖頭,輕聲說:“那正是敵人希望的。”

“難道就讓嫂子這樣……”王棟難過的說不下去。

“中國的土地上,處處都是革命者的故鄉,處處都可以掩埋他們的屍骨。”白瑞軒仰起臉,久久凝視著妻子如同雕塑一般高高懸在空中的屍體。

他的眼裏,妻子依然鮮活!

他依然能夠感覺到,妻子火一樣滾燙的心,在跟自己的心共鳴、共振!

他仿佛聽到妻子的聲音,穿越生死之界飄到耳中,對自己傾訴心底之語:

“瑞軒,別難過,別做魯莽事。你安全,是我最大的心願……”

“瑞軒,秋冬、冬春交替之際,一定注意保暖,千萬別讓舊疾複發……”

“瑞軒,嘉一和嘉玉全都托付給你了,請照顧好他們。我惦記孩子……”

“瑞軒,我多麼希望是你驕傲的妻、純潔的妻,可我這身子……”

“瑞軒啊……”

白瑞軒往下咽了咽橫在喉嚨的淚水,把自己的萬千情思托於那隻小鳥,請這隻小精靈代傳心聲:

“一琛,說不難過,那是自欺欺人!我不知道該怎樣應對沒有你在身旁的歲月。你可要常到我的夢中來!”

“一琛,我事業生活的保護神,你永遠活在我的世界裏!”

“一琛,咱們的嘉一和嘉玉,在莫斯科生活的很好,你就放心吧。孩子是你我愛的結晶,是你我生命的延續,是革命事業的接班人。將來我會告訴他們——他們的媽媽有多壯美!”

“一琛,你是傲雪的梅,你比高山雪蓮還聖潔!你贈給了我永久的驕傲,你是我聖潔的妻!”

“一琛,無冕的英雄——我親愛的妻啊……”

王棟側臉看了白瑞軒一眼,小夥子從這位既是領導,又是老大哥的臉膛上,看到了悲痛、看到了力量,看到了俠骨、看到了的柔情!

小鳥依然圍繞望海樓,一圈又一圈,飛旋著、長嘯著……

——終——

2009.10-2010.12第一稿

2011.12第二稿

2012.12於魯迅文學院第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