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改變是在大學畢業之後。
當初為了能留在省城,他忍痛割愛,放棄了自己所學的專業,在電車公司當了一名宣傳幹事。哪知此後事業不順,情感也一路受挫。
這期間,他經曆了女友肖雅的出國單飛,經曆了單位的下崗,也經曆了工作的幾度變遷,經曆了結婚生子和父親的病故。
十幾年拚殺下來,曾經的激情萬丈與躊躇滿誌,如今都不見了蹤影。
走出醫院時,午後的太陽更毒了,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在心裏計劃了一下下午的工作安排,先到兩家公司催款,然後再跑幾個工地。也許是天氣太熱,去催款時,對方火氣大得要命,其中一個公司那肥頭大耳的經理似乎午睡質量不高,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扯著嗓門兒衝他嚷了起來:“怎麼?你們要把人逼死啊!我們現在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到另一個公司也隻要回了工程款的四分之一。就這樣,他已經謝天謝地了。
昏頭漲腦的他開始趕奔下一個目的地。
他早已厭倦了這份磨破嘴、跑斷腿,還要處處看人臉色的工作,可是,每天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幹下去。貸款購房、女兒上學、母親住院、妻子下崗……所有這些,壓得他快透不過氣了。於是,他變成了一部永動機,不停地轉,不停地轉。
那次大學同學聚會,借著酒勁兒,當年睡在他上鋪的王剛直言不諱地說他變了:“我真沒有想到,你的變化會這麼大,你變得務實,變得油滑了,城市太可怕了,它可以在不知不覺中扭曲許多美好的事物。”
王剛那天說的話,至今仍言猶在耳。他認為王剛的話沒有錯,很多時候,他都感覺自己像一個空心人一樣,遊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接近傍晚,空氣中依舊熱力十足,讓人從頭到腳躁熱難當。
拖著疲憊的步履趕回公司彙報工作時,他又見到了經理那張缺乏表情的臉,他知道即使經理什麼都不說,那張臉的表情也足以說明了內心對自己的不滿和譴責。
明天,明天還會這樣熱嗎?
懷著一腔的鬱悶走出公司大門,不知為什麼,他猛然記起了家鄉的那場大雪。
那場雪下得鋪天蓋地、遮雲蔽日,滿世界的潔白,滿世界的幹淨。
那真是一場叫人無比歡暢的大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