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城市,到處似著了火。
剛剛才上午八九點鍾,天氣就已顯出了酷熱的威力。
倒黴,這座大樓的電梯又壞了,他在心裏暗暗抱怨。
噔噔噔……噔噔噔,當他氣喘籲籲爬上十二層樓時,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短袖衫幾乎被汗水浸透了。
接下來,還有更倒黴的事在等著他。這個差不多讓他跑斷腿的工程,又一次被悲慘地告之還是沒有定下來。可是,在臉上他還必須掛滿耐心的微笑,絕對不能讓對方看出他的懊惱和極度的沮喪。然後,他再一次不厭其煩地向對方列舉出了他們公司參與競爭的優勢和實力。也許是出於同情或可憐吧,對方的一位經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再等等,再等等,還是有希望的。”要他回去靜候佳音,純屬扯淡!為了這個工程,經理快把他吃了,如果最終拿不下這個工程,經理就會把他拿下。“王八蛋!癟三!臭狗屎!……”下樓時,他一直在心裏憤怒地咒罵著。
10點20分,他灰頭土臉地走出了第二家公司,他認識的這家公司的秘書小黃告訴他,他們經理去了海南,所以,上次談的工程一時半會兒定不下來。今天是星期一,星期一買賣稀,這是讓商家討厭的日子,沒想到,對他這樣一個跑業務的人來說,星期一同樣是灰色的。
他絲毫沒有心情看街上女人們的美豔妖嬈和花枝招展,隻是再一次把自己融入行色匆匆的都市人流中。
擠上公共汽車時,他感覺這時的公共汽車就像一個巨大的蒸籠,裏麵的每一個人都在拚命出汗,拚命發酵,每一個人的衣服都膩膩地貼到了背上。因為擁擠,他不得不與一個身材肥碩的中年婦女緊緊地靠在一起,他甚至聞到了兩個人身上所散發出的黏糊糊的汗臭味兒。
他回想自己當年在家鄉的山野上和小夥伴們信馬由韁地瘋跑時,在大學校園的綠蔭場上和癡迷足球的隊友們箭步如飛時,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大汗淋漓。但那時的汗水卻充滿了青春和陽光的味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著一股發酸變質的餿味兒。
11點30分,顧不上吃午飯,他急急忙忙從一處工地直接趕奔醫院看望母親。母親剛剛做了一次大手術,尚在後期恢複階段。在醫院附近的超市,他給母親挑了半個沙瓤的冰鎮西瓜,另外,又給母親和妻子買了兩份盒飯。不想讓母親和妻子看到自己一臉疲憊、滿頭大汗的樣子,他先跑到醫院的水房,在水龍頭下一頓猛衝,然後掏出有些汗津津的手絹,把頭和臉擦幹。這時,再對著鏡子照時,他感覺自己看上去精神多了。
當妻子服侍母親吃飯時,他竟倚在母親的床頭打起了瞌睡。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每當月光皎皎的夜晚,他就會纏著奶奶講那些古老而美麗的傳說;恍惚間,他又回到了意氣風發的學生時代,跟女生肖雅手牽手,一邊散步聊天、暢談理想,一邊有滋有味地喝瓶中的可樂,那時候,生活是多麼愜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