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周天子的始祖有著離奇的誕生經曆。這偉人的母親有一次祭祀上帝,然後在旁邊走,看見上帝留下的一個大腳印,踩了上去,就懷上了後來的偉人。這折射出早古的女孩都沒有固定丈夫的事實,也就是說,不知道孩子爹是誰。這母親懷孕期滿,就生下了偉人。然後,不知為什麼,她又把這孩子遺棄了。然而這孩子被遺棄在大街上,牛啊羊啊,過路的都叉開腿護住他,轉而把他丟在冰上,一隻鳥飛來用翅膀蓋住了他。
這個牛、羊、飛鳥都為之投上莊嚴的一張選票的偉人,長大以後有了一個響當當的名號叫後稷,“社稷”兩個字,有一半就源自於他。他叫這個名號是因為他愛好種地。在四千年前一個人不隨大溜去捕魚打獵而愛好種田,其卓爾不群猶如現代一個青年逃學去網吧打“石器時代”的遊戲。
當時慧眼識英雄的君主,也就是大聖人舜帝,像一個有遠見的venturecapital(風險投資)商人一樣,發現了後稷的才能,認識到耕種的未來戰略價值,是澤被萬世的怎麼估計都不為過分的優績的概念股,於是提攜任用後稷負責天下的耕農。舜帝說:“現在老百姓饑一頓飽一頓的,你後稷去以時播種百穀吧。”
於是後稷教民稼穡,種植五穀,效果很好,五穀熟而人民育。因此賜給後稷姓“姬”,封地在有邰。
在那個時代,有了姓可是件驚天動地的事,意味著成了一個名牌部族,可以役使一些依附部族,乃至建立一個小國了。舜帝的親兒子未必都能個個獲得新的姓,後稷可謂幸運得意了。
他果然也沒有辜負“姬”姓這個偉大的名號,因為他的後裔頑強地摸索著,正在去點亮另一個光輝的朝代。
後稷的孫子叫公劉,帶領族人遷移到陝西豳地,重新種地,積累糧食,砍伐樹木,建築房屋,吸引得周邊不懂得種地和住房子的民人前來依附,“周”方國的草建開始了。又過了好幾代人,古公直父為了躲避附近戎狄的勒索,就帶領部族的人遷往岐山腳下居住。
古公室父也好,公劉也好,他們都不是姓“古”或姓“劉”,他們的姓是“姬”。
種地英雄後稷往後數到第十四代,是西伯(周文王),這時的君主是商朝的紂王。紂王的麵目我們已經看不清了,隻能肯定的是,他是個倒黴的人。據後來戰國學者說,紂王天資聰穎,能言善辯,聞見甚敏,但這不是戰國學者想讚美他,而是想說:這樣一個高智商的人,但是不肯聽當時士人的話,於是敗亡了,所以你們戰國君主應該多低頭聽我們的話。出於這樣的寫作目的,紂王就成了材質優異的人。此外,紂王還以酒為池,懸肉為林,使男女裸奔其中,這是大家都知道並且向往的。至於是出於什麼說教目的而這樣講,就不知道了,總之紂王又生活很前衛。
紂王有個異母哥哥,叫“微子啟”,他曾經抱怨紂王說:紂王對犯罪的人都沒有法辦,甚至對偷吃祭廟祭品的人也都沒懲罰。他想說明紂王法製鬆弛,所以亡國。但後人又有想說明君主苛暴,也會亡國的,於是又說,紂王加重刑罰,於是被百姓和諸侯抱怨。所以,也搞不清紂王到底是個綱紀弛緩的人,還是用法森嚴的人。所以,紂王是個很不好做的演員。
按照說紂王刑罰嚴苛的人講,比如戰國人魯仲連說,紂王的刑罰中有脯和醢。脯,是把人做成肉幹;醢,是剁成肉醬——那時候的劊子手都是廚師出身。魯仲連說,紂王下麵三個諸侯君長,其中一個(鬼侯)被脯了,另一個(鄂侯)被醢了,最末一個西伯也曾被拘捕下獄,命若懸絲。
不管紂王到底是如何的人,據司馬遷說,當時天下洶洶,誰主蒼生沉浮,諸侯們都把目光投向了遼遠的西北岐山下的這個貌似平常的西伯方國。西伯,亦稱周文王,大行仁善,他在自轄的市場上免收交易稅,他把老年人都送進敬老院,由於他來遠懷眾,附近的諸侯崇侯虎洞察到其誌向不止於一方侯伯。紂王在崇侯虎的勸說下拘捕了西伯,罪名自然是為臣不忠,窺伺天下。
這時候,一個叫散宜生的能說會道的家夥,是西伯的臣子,他選出美女名馬送給紂王以贖西伯。紂王見色起意,把西伯這隻猛虎縱回了山川。
從監獄出來後的西伯仿佛變了一個人,他展現在陝西老鄉麵前的是一個後來的日本“忍者”形象,從剛剛的窘境中他深刻總結出了以陰製陽、以柔製剛的理論,他一改以前政治上鋒芒畢露的激進態度,不再向中央爭短長,也不再大興仁義以收買人心。
神色恍惚的“忍者”西伯經常在渭水河邊茫然若失地行走,這時候,他遇上了與之一拍即合的“軍師”,有名的薑子牙先生,正在那裏釣魚果腹。
薑子牙先生在我心底是個深不可測的世故老人,他的老家是東夷,他遊走諸侯,卻一無所成,最後跑到陝西渭水河畔釣魚果腹。
七十歲經曆了無數失敗、吸取了無數教訓的薑子牙向西伯獻上寶策說:“猛烈的鷹鳥將要襲擊之前,會縮起爪子低飛;老虎將要搏鬥的時候,會低頭俯耳裝扮溫順。”
世故老人薑子牙加盟西伯集團以後,明確了韜光養晦的方針,強調事物的變動、依賴性的辯證法,卓有成效地開始付諸實踐。西伯裝作白癡,築靈台,列侍女,一種沉湎酒色、胸無大誌的樣子。
果不其然,解除警惕的紂王把集結在朝歌的軍隊主力改東調去討伐東夷,西向防禦的大門敞開了。
紂王總計三次親征東夷,自我消耗得非常厲害。隨後西伯就老死了,他的兒子周武王接繼了父親的地位,又等了幾年,覺得紂王已經跟東夷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公然向朝廷叫板舉起改朝換代的大旗了。
出征的時間是公元前1045年。這時候,歐洲地中海畔的希臘人,早已結束了特洛伊戰爭,進入所謂“英雄時代”。中國這邊,風和日麗的西北高原上,一個新興方國在積蓄了兩三百年的基礎上,站起在蒼茫地平線上,浩浩蕩蕩的隊伍,在一個忍者的兒子和一位世故老人的率領下,預備渡過黃河,把他們的旗幟插到兩千裏以東那個塵土喧天的舊王朝墳墓上去。
就在這個時刻,還發生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插曲,一對老哥倆,從前因為互相讓位而跑到周方國的伯夷和叔齊先生,這時候從收養他們的敬老院裏風塵仆仆地追上來了,老淚縱橫的倆大賢人,抱住武王和薑子牙的車轅,訴說子不可以背父、臣不可以叛君的人間第一大道理。
左手持黃銅大斧子,右手攥著象征權力的白犛牛尾巴的武王,一時錯愕不知如何應對。左右侍卒拔劍欲刺這兩個讓人不解的囉唆的老頭,薑子牙抬手止住了,“是義士啊,放他倆走吧。”
大軍帶起滾滾遮日的黃土,從兩個發愣的老頭子前麵碾過去了。老哥倆在接下來的周與商的存亡惡鬥中,該站在哪一方呢?當然,後來他倆以餓死首陽山上的行為,向曆史交上了他們的答卷。
龍旗的一方,列陣在河南朝歌南郊的牧野,總計三百輛戰車,戰車甲士三千人,支持戰車列陣的是步兵四萬五千人,此外還有諸侯兵車若幹。
虎旗的一方,哇,蔚然大觀,是鋪天蓋地,持矛橫戈,據說有十七萬兵馬,蝗蟲一樣集布在我國中原大地三千年前的晴空之下。
大風自東向西,從紂王臨時拚湊起來的士兵亂哄哄的行列裏——他們中很多人是從東夷抓來的俘虜,表明商軍精銳已經消耗掉很多了——獵獵地吹到遠道而來的西北人剛勁強韌的臉龐與乳虎般屹立的身形上。
日影向東空悄然移動,戰鼓從後擂動,起初聲音不大,你仿佛覺察不到它是什麼時候敲起的,隨後你知道它是在你的胸膛心髒裏擂響,順著你的血脈湧動你的全身每一塊肌肉,在鼓聲中,旌旗於四麵遊動,旌旗和鼓指揮著戰車像幽靈一樣輕輕在日影下開合布置,鼓聲指揮步兵的腳步,指揮各種兵器錯落有致地揚起或挺向前方,甚至每一個士兵的抬頭,每一個士兵臉膛上的表情和胸膛的呼吸,都在鼓聲的信號下,像一隻猛獸,把身體裏所有的發條緊緊上滿。敵眾我寡,隻有把三軍統一得像一個人一樣,才能夠操得勝券。深明此理的大白胡子前敵總指揮薑子牙,從指揮車上將令旗向日中直指,“殺啊——”中國曆史上第一次最大規模的戰車VS步兵的野戰,在兩大決定王朝命運的軍團之間,殘酷展開了。
牧野之戰中的風雲際會與變幻,是盡人皆知的,盡管(據說)商朝的前排士兵臨陣倒戈,調轉槍口,回過頭來為武王前驅,向十幾裏外的商朝老窩殺去,但戰爭機器一旦啟動,就一定要攪出血汁。這次戰役中的犧牲據說是血之流杵,夠意思的了。杵是棍棒,是當時的武器。
按《逸周書·世俘》記載,武王伐紂,以及隨後伐商朝下屬諸侯,總計殺死十七萬人,俘虜三十萬人。
周武王奉行天命,用大斧子割下商紂王的腦袋之後(紂王已經自焚了),就登上了周天子的寶座。
順便說一下,武王割商紂王頭所使用的大斧子叫作鉞,這習慣一直流傳下去,到漢代,砍罪犯腦袋還都用這種鉞,所謂“不避斧锧”是也。鉞和斧子略有不同,鉞的斧刃呈彎月形,翹得更誇張,像戲台上程咬金的斧子。
武王在位僅兩年就駕崩了,升天去跟父親報捷了。接任的周成王是個小孩,於是叔叔周公輔政。
輔政的周公並不姓周,他姓周朝貴族的姬姓,對他的稱呼應該是周公旦,旦是他的名。但他並不叫“姬旦”,當時的男子並不把姓和名連在一起用。姓是整個宗族的一個標誌,而且早古的家族是以母親為線索,所以女子稱姓,比如穆姬、文薑。而男子稱氏,比如姬姓家族的子弟有封邑在欒、祁的,就派生出欒氏、祁氏,所以有欒書、祁奚。也有把男子官職和名相連而稱呼的,比如周公就可以叫“周公旦”。後來到了戰國時代,女子稱姓、男子稱氏的習慣才終止,姓和氏都混了,都放在名前麵了。
周公旦輔佐周成王,建設新的國家,日理萬機,忙的事情都有什麼?比如製定戰俘處理政策,簽署禁酒條例,討伐周邊不服氣的小國,鎮壓反周複商勢力,還得給政策安置商朝貴族和遺老遺少。忙的時候,周公洗澡都有人打攪,古時候男人頭發長,周公握著濕頭發從浴室跑出來,接見完了,又回去接著洗,反複三次,洗一次澡中間得料理三撥客人。至於吃飯也很麻煩,扒拉進一口小米飯,不等嚼完又得吐出來,因為三教九流的客人又來求見了,所以一飯三吐哺。這樣吃飯很容易鬧胃病;從浴室跑進跑出,也著涼鬧感冒,但周公心係的是黎民百姓,唯獨沒有他自己,所以他成了聖人——後人常說的“湯武周孔”中的周就是他,名字還排在孔老夫子之前。
據說周公不光主持政府工作可以,他文筆也很行,他製定了“周禮”。《世說新語》上謝安的老婆不喜歡男人當權,她抱怨說,要是“周禮”是周婆製定的就好了,就能把禮儀給反過來變成對女人有利了。
即使是周公這樣一個聖人,也會遭受不白之冤。周公是周武王的四弟,周武王的另外幾個弟弟:管叔、蔡叔、霍叔都心懷嫉恨,誣陷周聖人想篡周天子的權位,並且策反了在商都地區督領商朝遺民的紂王的兒子武庚,發兵誅殺周公。
周公在這曆史關鍵時刻,社稷存亡之機,毅然決定用武,一舉粉碎了這個“四人幫”,將其中管叔、武庚殺頭,蔡叔流放,然後又東征三年,把響應叛亂的東夷人也使勁毆打了一頓。周公穩定了周朝的局麵。
因為周公功大,他兒子被封到曲阜,成為魯國的首任國君,所以周公就是後來魯國國君的爺爺的爺爺的爺……同樣功大的薑子牙被封到齊。
周朝是封建製,封建指的是分封諸侯的意思,除了周公的兒子和薑子牙,其他周天子的哥們親戚,功臣啊,地方原有諸侯國勢力啊,也都被分了出去,各自承包一塊兒土地,小的不到現在一個縣城大,都是小諸侯國君了。據說一口氣封了三百多個。這種封建製度好處固然是大大的,諸侯國君父子世襲治理國家,比周王派來的流官理論上講會更盡心也更有權威,對當時尚鬆散原始的民眾控製力也更強,抵禦或者進攻外麵的夷狄也會更賣力。平時諸侯自己養活自己,不給朝廷增加負擔,定期還去鎬京進貢納寶。周王要打蠻族(從而迫使蠻族向周王進貢進人)時,諸侯還帶著本國的兵去助戰。總之,諸侯替周王減輕了很多治理天下的負擔。當然從人性角度來講,他們當然是不會老老實實在基層當土皇帝的,但是呢,因為諸侯國數目眾多,他們如果鬧事也多半是在自己的小國內搞內訌,另一多半是小國之間互相掐,戰爭再升級,也不過是地方上的群毆,很難統一在一起,共同對抗中央。
由於諸侯眾多,多數又很小,又互相牽製,這樣鼓鼓囊囊地在全國的版圖裏擠成一堆,從宏觀整體上看(比如說從月球上看),全國是安定團結的。
二
大周天子個個不錯,一直沒出大事。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周天子偃武修文。周朝的特色是文治,孔子所謂“鬱鬱乎文哉”,國家弄得色彩斑斕,很講禮,就是很講禮儀等級秩序。但是因為重文輕武,周的憂患就來自蠻族。除了跟周邊夷狄偶然作戰,大周朝百十年不見幹戈。
建國後,周武王就歸馬於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野,表示不打仗了。可見牛也用於軍事。這時期騎兵部隊遠遠還沒有成形,所以兵車派上大用場,誰的兵車多誰占便宜,愛怎麼撞就怎麼撞,把徒步的敵人給活活氣死。
戰車在前邊廝殺,後邊輜重給養另得套車運送,牛就派上用場了。總之,牛還不太享受耕地的苦差,不需要臉朝黃土背朝天。牛在那個時候,還是比較牛的。
其實,早在商周時代,牛就已經有了。但當時養牛和養豬一樣,是為了殺了祭祀和吃肉的。平時牛就放在草坡吃草曬太陽玩,跟豬一樣,等祭祀的時候挑漂亮的獻給祖宗和上帝。
後來到了東周的春秋後期,牛才慢慢地學會耕地,豬呢,則直到現在也沒學會。
說到牛,還得說犁,東周的春秋時代人們發明了犁,用犁連續翻地,比用腳一鏟子一鏟子地挖,效率高,深層養分都翻到地麵了。但春秋時的犁都是用人來拉,不用牛。總體犁雖然發明了,但不流行,因為犁尖是石片的,不夠結實,入土能力差,於是春秋時牛耕就也少見。等春秋末期鐵器出現,牛耕才實用起來。
春秋末期的孔家店弟子有叫冉耕字伯牛的,還有司馬耕、字子牛。說明到了春秋末期,牛耕變時髦了,大家起名也趕這時髦,好比20世紀70代起名“王衛星”。
周朝早期這會兒也沒有鐵。倒是有金子。但是金子不如美玉值錢,大周貴族崇尚玉器,這在古文明裏獨一無二(隻有瑪雅人有類似偏好)。當時我國人民不看重金子,以金子做貨幣的隻有後來的楚國。玉是大周朝貴族們的最愛,玉象征著君子的道德,“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當時的“金”這個字,指金屬,指的都不是金子,而是青銅。剛鑄造出來的青銅是黃色的,等慢慢氧化後變青,叫青銅。青銅不是銅,它是銅和錫的合金(錫占25%左右),比銅堅硬,可以做成銳利的武器。
總之,周朝此時有青銅,但是用青銅鑄造大鼎和武器,並不用來製作卑賤的農具。所以沒有犁,也沒有牛耕。但這也不影響。當時人口少,如果糧食種多了,打來的獵物就吃不完了。
據人口學家估算,周朝人口,總計才在一千三百萬左右,隻相當於北京目前的人口而已。
試想我們幅員廣闊的祖國,無數的山林河流,無數的人參野鹿,無數的龍蝦大閘蟹,隻有區區北京市人口來消受,生活多滋啊,遍地是食物,守著株就可以待兔,一聲弓就驚下三隻鳥,無數的山洞可以免費給人住。
老百姓就這樣在大周朝的撫養下過著好日子,到了建國兩百多年後的公元前841年,周厲王執政,開始變得不像話了。
周厲王在執政時期為中國文化創造了兩個知名成語,一個是“道路以目”,一個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這個無道昏君還宣布天下山林川澤都歸他個人,別人誰都不許進去打魚捕獵。肉一下子就少了,糧食生產技術又一直沒抓,人們眼睛餓得發藍,於是銜冤受害的群眾進行了城市暴動。
這次暴動是國人暴動,國人相當於古希臘的平民,是城鎮自由人。
國人一造反,周厲王就逃跑到一個叫“彘”[注釋1]的地方,彘也就是豬,可能那個地方豬多。
周厲王跑了以後,最終死在彘地,他留在鎬京的兒子即位,是為周宣王。周宣王給曆史帶來了一段“宣王中興”。但是好景不長,不過數十年,愛江山更愛美人的周幽王大爺即位了。
周幽王是個類似“年紀一大把,學問沒有,笑話倒是有一車”的人,他搞了個烽火戲諸侯,以博得夫人美女褒姒掩唇一笑。褒姒是個美女,一種說法是她歲數特小,一種說法是她年紀特老,但共同的說法是她不愛笑。周幽王想了各種辦法讓她笑,她就是矜持地不笑。周幽王就開始打烽火台的主意。周朝都城鎬京(陝西西安附近)離戎人比較近,周朝就在大路上修築了土堡,上麵設置大鼓,並跟諸侯約定好:如果戎兵入侵,就擊鼓傳告,諸侯軍隊必須都來援救。周幽王於是故意派人擊鼓,諸侯們緊張壞了,呼呼嚕嚕帶著兵跑來了,結果一看卻沒西戎人。褒姒看了,於是掩嘴一笑——也不知是笑諸侯,還是笑周幽王費盡心思。周幽王可來了勁了,一遍遍敲鼓叫諸侯來,就為了再看看褒姒勾魂的笑靨。周幽王把自己累得滿頭大汗,屢屢被鼓聲叫來的諸侯,則恨聲震天,再聽到鼓聲時,都不肯出場讓自己當被耍的猴了。
光有女子添亂,事情還壞不了,周幽王又任用壞蛋,於是涇渭地區發生大地震。古代的地震都是代表上帝意願的,但革命樂觀的周幽王不以為意,廢掉太子,把美女褒姒的兒子定成接班人。
那個被廢掉的太子也不是個善主,他衝冠一怒,就勾結犬戎異族攻打他老爹的江山。犬戎生活在涇水河畔地區,屬於蠻族,這太子喊著他們來攻打自己老爹周幽王的鎬京了。
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諸侯沒一個來相助的,周幽王眼瞪著被犬戎捉了俘虜,揪著胡子殺死在驪山之下。
犬戎兵可勁搶光了周室兩百年積累的貨物寶器,源源不斷地運出京城,然後放火把犯罪現場燒為平地。
曆史都是如此循環,商朝都城已成殷墟,而周人經營兩百年的歌舞升平,出將入相,舞榭歌台的鎬京,也幾天之間燒夷成了野狗出沒的亂場。
由於犬戎禍亂,鎬京殘破,新即位的原太子——大號周平王,不敢在西邊待了,周朝王室東遷到河南的洛陽,從而開啟了東周的故事,時間是公元前770年(這時候,歐洲地中海畔的希臘人已經在地中海東岸和巴爾幹南部地區草建了兩百多個城邦國家,並且各個城邦之間,正在準備伯羅奔尼撒半島上,兩年後的第三屆奧林匹克運動會)。
周武王伐紂到周平王東遷這一段定都在西邊鎬京的時段,被後人稱為西周。而周平王東遷洛陽後,被稱為東周。其實都是一個周,隻是換了國都。
周平王東遷後,有兩百多年的曆史,被記錄在我國最早的一部史書《春秋》上,因此得名,即是我們遙遠美好、不可重複的“春秋時代”。
三
在人類迄今短暫的文明史上,落後民族(蠻族)對先進文明的襲擊和反動,比比皆是。後來的羅馬帝國就是在蠻族的入侵下解體。公元前8世紀,大周朝也是在犬戎的鐵蹄下(應該是青銅蹄,那時中國還煉不出鐵來,最多是青銅馬掌),喪失西部生息之地,被迫遷都洛陽,開啟了東周江河日下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