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秦晉之“好”(公元前768年—前645年的晉國)(1 / 3)

如果說楚國的雲夢澤像一顆落在地上的珍珠,那山西這個地方,就光禿禿的,像一隻曬暴了的恐龍蛋,滿是裂紋。不過五千年前的山西,卻是個“晉北的好江南”:草豐林茂、氣候濕潤,到處是森林,野獸出沒,是幹部療養、開會的首選去處。除了環境好,這裏還盛產披毛犀、板齒犀、三趾馬、劍齒象和李氏野豬。當然,這些動物都已經絕種了,都被山西獵戶撲殺光了。

到了夏商周,山西人打獵沒油水了,開始種地,種地成績斐然,直到漢、唐,京城人吃的大餅油條,都是從山西漕運來的糧食,山西成了天下第一糧倉。但是物壯則老,月滿則虧,過度墾殖把山西地力搞疲了,森林也砍伐光了,唐宋以後,這裏生態破壞嚴重,土地成為半老徐娘,氣候變得幹燥少雨,到處是曬爆了的恐龍蛋,等最後一根樹也被砍掉時,購置木材就困難了,勤勞勇敢的勞動人民隻好發明和構築起窯洞當避風港。山西有靠崖窯、地坑窯和磚石窯,內有土炕、門窗和廂房院落。據說這種住法很有古風,比有巢氏還古,窯洞冬暖夏涼,沒有放射性和噪音汙染,連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現在都在學習嚐試呢。

土狹人滿,田不足耕。清朝時候的山西人進一步種不出糧食來,想吃大餅油條隻好從河南、陝西買了。於是,大家就幹脆不種地,受雇於晉商票號,當夥計和學徒工,辛苦百端,所獲無幾,不幸客死他鄉,還造出好多節婦烈女,充塞於山西各府各縣的牌坊林裏。

山西東西寬約二百九十公裏,南北長約五百五十公裏,山川形勢險固,素有“表裏山河”之譽,號稱“最為完固”。山西東部是太行山脈(南北走向),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再往東就是海拔不到一百米的華北平原。由華北大平原上看山西,人們覺得“危乎高哉”。山西西部是以呂梁山為主的黃土高原山地。再往西,就是秦晉大峽穀,黃河滾滾在大峽穀底從北奔流南去,過了黃河向西,就到了陝西。從地圖上看,山西和陝西像兩隻方形的色拉油桶,並排放著,山西在東,陝西在西,陝西的桶整個往南錯出一塊。

黃河在山西的西南角進行大拐彎,向東流入大海。等於說,是從山西西側拐到山西南側。該山西南側,南下過了黃河,就是河南。於是山西的南麵,以中條山、黃河為界,就與河南接壤。山西北部則有陰山、大漠隔絕,再北進入內蒙古草原。

總的來講,山西四向都可以據險關而守河山,比起“四戰之地”的河南巴爾幹地區,要舒服多了。

山西的好地方是西南部和中部,汾河從北向南貫穿山西中南部,到黃河大拐彎處彙入黃河。沿汾河流域,衝擊出大同盆地、忻定盆地、太原盆地、臨汾盆地和運城盆地,北高南低地階梯樣排列,是長糧食的好地方,被稱為珠串盆地。而運城盆地,就在山西的西南角,即汾河南下彙入黃河大拐彎處。晉國最初就滋繁於這裏。

在山西西南部的運城盆地裏,一個叫芮城的地區,下有一個叫西侯度的小村,考古者在這裏發現了一百二十萬年前人類用火的遺跡。這也是世界上人類用火的最早記錄之一。在這裏發現用火的遺跡,也不是很奇怪,因為這裏是汾河南下和黃河拐彎處的交彙處,有水,又是盆地中的平原,所以是養活人的最好地方。人體的70%是水分,原始人於是必須在水邊居住。這樣女孩們取水洗衣服方便,趁動物來飲水時,男孩們還可以來打獵。水邊往往是肥沃的衝擊淤積地,也便於灌溉,爹媽在這裏種地,是良選。在芮城往西十公裏,就是大名鼎鼎的“風陵渡”,黃河在這裏拐了個大彎,從山西西側流向南側。

到了距今十五萬至十萬年前的舊石器時代,山西開始有了人氣,屬於舊石器文明的丁村文化在汾河上、中、下遊廣泛傳布。

到了距今一萬年前,人類進入新石器時代,可以製造磨製的石器和燒製陶器了,磨製的石器相比於從前砸擊出的石器叫新石器。新石器初、中期,山西這裏同樣出現了仰韶文化。

到四千年前,中國青銅時代還沒有來臨,傳說中的大聖人堯,就在山西西南角的運城盆地(內含芮城、聞喜、絳縣)往北一點緊挨著的臨汾盆地(也在汾水岸邊)開始辦公了。有古書說堯的都城在平陽,平陽就是如今的臨汾市。據說堯的國號叫作“唐”。所以平陽這裏,是有個唐國的。後來,唐朝的李淵在發跡前在山西做唐公,於是所建的朝代就叫唐了。唐朝人還專門在平陽(臨汾)這裏,堯的舊地,修了一個頗大的堯廟,至今還有。

堯完了是舜,舜是山東人。舜的出身苦大仇深,他的家中“父頑,母囂,弟傲”,沒一個好東西。他爹在媳婦和小兒子的攛掇下,總想殺害舜,但是舜善於相處,對待父母很孝順。因為品行好,舜就被堯選中當了女婿。乃至最後堯把位子禪讓給了舜。舜據說就定都在山西西南部的永濟縣的蒲州鎮(當時叫蒲阪),也在山西西南部的運城盆地裏。

舜為政比較狠,他流放了作亂的三苗、淫辟的共工和治水無功的鯀。

大禹也拖著關節炎的跛腿(道士跳大神所模仿的禹步)來湊熱鬧了,他治理泛濫的大水,很有功績,舜就把位子傳給了禹。大禹於是建立了夏朝,都城似乎在河南,但是夏文化的核心地區,卻是河南北部和山西南部一帶。在山西西南部,後來還有個夏墟和夏縣。

想不到,騎毛驢住窯洞的山西晉南人,參加革命的資格和輩分很老啊。

夏王朝以後,山西的地氣稍微差點勁了,長毛象和森林也減少得厲害,可是左邊秦地(陝西)的長毛象和森林還多,於是,接下來的商、周王朝,挪到了河南或陝西。但晉南地區仍然是商和周的重要之地,屬於“王畿千裏”的範圍。

商朝咱不說了,開始說咱最熟的大周朝吧。周朝原祖,種地英雄後稷,被舜授予了一塊封地叫有邰。有邰的位置,就在汾水快人黃河的運城盆地內的聞喜縣一帶。這裏,在聞喜縣北郊,還有一個稷山,山上有稷祠,山下有稷亭,這些當然不是後稷修的,而是後人認為後稷是在這裏,就修了趕熱鬧的。

後稷播種百穀,也播種他自己的後代,他的後代離開聞喜一帶,向西渡過黃河(秦晉大峽穀中的黃河),去到陝西的岐山下居住。

傳了數代,終於到了周文王。周文王的兒子周武王,從陝西出發,跑到河南北部的朝歌,滅掉了紂王,開創了大周朝,時間是公元前11世紀。

周朝依舊以陝西豐鎬為都城,在周武王死後,小孩周成王即位。周武王還有個最小的兒子,叫叔虞,算是周成王的弟弟。他就被封到了山西的西南角,具體位置說不清,名字是叫夏墟,應該是夏朝一個頗大的城邑留下的舊墟,是在運城盆地內,黃河大拐彎以內。因為這裏是汾水下遊,要入黃河之處,並且旁邊還有個晉水,於是他這國,就叫晉國了。(後來因為晉國一分為趙、魏、韓三國,山西所以又叫三晉。)

叔虞在西周初年被封到晉國主持工作,發現這裏戎、狄不少(這個問題一直到一千五百年後的晉朝五胡亂華,還沒有解決),於是叔虞就“啟以夏政,疆以戎索”,就是國內的政事按夏朝的文明搞,但土地按戎狄的習俗管理,總之是多民族共存的模式,融合不同文化。叔虞還喜歡打獵,在這裏抓到了一隻大犀牛。可見汾河流域草木茂盛,怪獸出沒。

這樣過了兩百多年,晉國國君從叔虞一直傳下去,到了西周末期,周朝就出事了,周幽王被犬戎殺死在驪山腳下,陝西地區被犬戎折騰得雞飛狗跳,右邊山西省的晉國人看不下去了,晉文侯就和河南中部鄭武公一起,帶著兵到陝西鎬京去收拾後事。倆人護送周平王離開千瘡百孔的陝西,來到河南洛陽接茬過好日子。周平王很高興,命鄭武公當朝廷卿士的同時,也賜給晉文侯彤弓、彤矢、盧弓、盧矢,讓他跟鄭國一起,左右夾輔王室。

晉國確實像當初分封所期望的那樣,“封建親戚,以屏藩周”,幫了宗主國周的大忙。

晉文侯有個弟弟叫成師。晉文侯高高興興地死了以後,兒子晉昭侯即位。晉昭侯就把叔叔成師封到了曲沃(今山西聞喜縣,聞喜是漢武帝起的名字,聞喜在黃河大拐彎內,即運城盆地內,也是據說後稷待過的地方),並且管成師叫“曲沃桓叔”。曲沃北邊一百裏是晉國的都城翼城(今翼縣),曲沃更大。於是當叔叔的又產生了明成祖朱棣似的野心,想搶侄子晉昭侯的君位了。

經過三代努力,耗時六十七年,死掉很多墊腳石和絆腳石,曲沃幫的“叔叔”的孫子終於滅掉翼城幫的晉君,奪取了晉國大權,他自號為君,大號晉武公。兩年後晉武公就死去了,公元前678年,他的兒子、我們颯爽英姿的晉獻公(重耳的爹)即位了。晉國的勃興,開始於晉獻公。

楚國或吳國王子之間爭起座位來,很簡單,派個刺客,把牛眼一瞪,一招兩招過完手,該死的死,該活的活,很爽。而晉國的奪位戰,像上海人打架,光罵光吐唾沫不抓臉揪頭發,晉國的曲沃幫和翼城幫你指著我鼻子,我指著你鼻子,耗時六十七年,才最後算把這個架打完,晉獻公上台,合並了兩個幫。在兩個幫政府連線的中間,修了個新城,當做國都,城名絳城(山西西南黃河大拐彎處的絳縣)。

晉獻公剛即位,齊桓公始霸,齊國撿了個寧戚老頭子,一鼓說下宋桓公。而楚文王則剛被下裏巴人戰敗而病死軍中,死掉之後倆兒子還在搶位置。齊、楚兩國恐龍都還在孵化期,齊國已經破殼而出了。

晉國起點更低一些,恐龍蛋還沒有下出來呢,部隊才隻有一軍,不到兩萬人。晉獻公發憤圖強,頗有一番作為。一般提到晉獻公,都知道他跟兒子申生、重耳代溝很深,是個昏聵專橫的老家夥,類似《雷雨》裏的周樸園老壞蛋。其實晉獻公在年輕時候,也是金戈鐵馬,氣吞千裏。唯一遺憾的是不知什麼原因,晉獻公能力挺有,就是心眼兒小,有好東西都喜歡自己把著。由於累年內亂,晉國政事荒蕪,疆土狹隘,晉獻公覺得粥少僧多,美女寶貨不夠分,看上兩輩教訓,親戚多了,除了互相搶玉璽,不會幹別的好事,於是晉獻公想吃獨食,大舉消滅同宗哥們,“盡殺諸公子”,把從前他的祖爺爺“曲沃桓叔”和爺爺“曲沃莊伯”各自的子子孫孫趕盡殺絕,就剩自己這麼孤獨一人攥著印把子享福。他爸爸晉武公生的諸兒子,跟他太近,不好意思殺。

殺完之後,晉獻公感覺心情不錯,朋友不錯,自個兒也不錯,不擔心公族把持朝政了(而這時期,魯國正在發生慶父之難,楚國是子元專權,晉國避免了這種無謂的紛爭)。但是國家還得有人管啊,於是異姓大夫們帶著他們的名片和技術,都奔著鳥語花香的山西飛來了(比如後來跟著重耳流浪的那幫士人)。人才引進成了未來晉國霸業不衰的保障,所謂“雖楚有才,晉實用之”,雖然這是句後話,但也說明晉國一定程度打破了血統論,才能不拘一格錄用人才。

總之,晉獻公殺掉那些占著茅坑的公室貴族,是置山西於一方王霸的重要舉措。這種欲練武功揮刀自宮的打法,其他老牌諸侯國,包括齊國,也想學樣下這毒手,但是沒這樣的凶心,也沒這樣的能力。晉獻公就是個有凶心也有能力的人。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揮刀自宮以後,賢人們引進了,也勇於進取了,但是這幫人勢力膨脹,又沒有血親紐帶,於是比親戚更可能犯上,最後把晉國瓜分為三的就是他們。勤苦一番的晉國栽下大樹,卻給異姓人乘了涼,晉獻公自己的子嗣,就剩了點棺材板兒,為天下人所笑,亦可歎息。曹丕、曹睿等魏帝不願意廣封曹姓子弟為王,也導致了司馬氏的篡權,亦令人扼腕一歎。

晉獻公的治國方針是擴張,晉獻公十六年(魯國發生慶父之亂那一年),公元前661年,晉一軍擴編為二軍,晉獻公統領上軍,太子申生統領下軍。人馬一多,不能積壓在倉庫裏等著長毛,晉獻公同年就和太子起兵滅掉耿(山西河津)、霍(山西霍縣)、魏(今山西芮城)三個周邊弱小,從東周這棵無人管理的果樹上偷了三個軟柿子吃肚裏了,然後說,還不飽。

次年,太子申生帶兵擊潰狄族東山皋落氏,攘夷工作也略見成效。基本上,晉獻公主打對象是中原同姓國,這幫老爺腐朽之極,你不打,他自己也會在柿子樹上爛掉的。而狄人就不好惹了,屬於澀柿,咬一口會倒牙,晉獻公對他們采取綏靖政策,實施“和親通好、和平共處”的兩和政策。這類似唐李淵起事前的奉承突厥人策略,等大唐強盛,才翻臉相打,一直把突厥追到歐洲了事。晉國也是如此,幾代後強大起來時才猛攻赤狄,滅光赤狄各部。

又四年後,公元前658年,齊楚召陵之盟前兩年,晉國勢力迅速崛起,南麵的兩個小野豬——虞國(山西西南部平陸縣)、虢國(河南西北角陝縣)因為養得又肥又美,而成了晉獻公眼裏的唐僧肉。這兩國雖然地盤不大,但卻是硬柿子,不那麼容易捏。虢國跟周天子特別親,當初鄭莊公被罷免卿士後,就是改虢國公接班。虢國公還參加了桓王肩膀挨箭的那次長葛之戰,任右軍統帥。虞虢兩國結有同盟,互為犄角,晉國開啟戰端,以一敵二,搏殺起來沒有勝算,犯兵家大忌。

晉獻公組織眾大夫玩腦力風暴。晉獻公說:“各部門注意,我們前時期殺了一批政治犯,但是罪大惡極者還有在逃,虞國、虢國這兩個破國,以為他們名字難寫就很牛,膽敢窩藏了好多我們的在逃公子哥,我們應該怎麼辦?”

諸大夫說:“打丫的。”

好,虢國還派搗亂分子到我國邊疆尋釁,我們挨了打,當然要打回去。可是,怎麼打?

大夫荀息經過腦力激蕩,想出了一個一石二鳥的妙計:用卑詞厚禮賄賂虞國,拆散虢、虞同盟,再使勁痛毆一頓虢國。說白了就是有名的“假虞滅虢”之計。

晉獻公說:“好,我豁出血本了,準備一百斤點心,你替我去賄賂虞國。”

荀息說:“這,禮薄了點兒吧,人家可不是吃素的。”

“外加我的一個不要了的小妾,從背後看還挺漂亮的。”

荀息說:“請主公不要動怒,我看非送我們的稀世國寶不可,屈產良馬和垂棘之璧。”

晉獻公說:“你想要我命啊,你想要我命啊,你想要我的命就直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我的命呢?你不說想要我的命卻說要我的馬,等於說要我的命嘛,你幹脆直接要我的命得啦!”

為了一匹大馬,晉獻公值得這麼著急嗎。大馬這個東西,現在看上去不是什麼好貨,光會拉車,又髒又賴,招好些蒼蠅,但是在古代,有錢人玩的就是聲色犬馬。馬們住的是雕梁畫棟,穿的是文繡絢爛,吃的是窮人過年才吃到的東西,平時養得膘肥體壯,一根雜毛沒有,身上噴滿香水,刷得鋥亮,人見人愛,唐朝時還訓練群馬銜杯祝壽呢。

不過,春秋時代我國的馬種還比較差,個子矮,力氣小(更像驢),到了漢朝引進西域寶馬進行雜交,馬的品質才逐漸提高。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春秋的馬匹都是幾匹捆在一起,拉戰車,而不適合騎乘(否則就成騎驢打仗了)。

山西這個地方卻出名馬,它的河東、上黨、太原三郡盛產良馬,山西北部後來還出過最負盛名的婁煩駿馬。

山西同時出美玉,垂棘之璧就是其中價值連城的一種。中國的黃金蘊藏不多,中原地區相對易於開采的沙金比南方少,所以大周貴族最崇尚的是玉器,玉這個字是王字加一點,表示王族佩戴在腰間,走起路來,珠鳴玉響,清越尊雅。往往還是許多大小形態各異的玉串成幾組,佩在腰下,走起來叮當悅耳,並有節製步伐的肅穆作用。雖然會妨害走路,卻正能表現貴族階級不事生產,悠閑儒雅的生活形態,所以深受君子們喜愛。

晉獻公是馬癡,也是玉癡。他心愛的屈產良馬,產於屈邑,平時寸步不離,恨不得上廁所都要騎著,周末到郊外兜風,騎著馬,像開一輛四輪驅動的奔馳跑車。而他的垂棘之璧[注釋1],觸之冷柔,叩之清脆,色澤晶瑩,類似掌中寶電腦,也是日夜把玩不夠的。

大夫荀息說破了嘴皮子讓晉獻公忍痛割愛,“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嘛。晉獻公像被剜了心似的,從懷裏摸出馬房鑰匙交給荀息,說:“到時候你可一定要給寡人還回來啊。”

於是荀息一行人,你牽著馬,我背著玉,往南出發找虞公了。晉獻公在後麵戀戀不舍,說:“馬兒啊,你慢慢跑啊慢慢跑,讓我把你美麗的尾巴看個夠。”

荀息背著良馬、牽著美玉(錯了)來到虞國。虞國在現在的山西西南部的平陸縣,平陸的棗子非常有名,叫屯屯棗,關羽老家離這也很近,不知道關羽賣的是不是這種棗。

虞國的負責人虞公,一聽借道攻虢的要求,勃然大怒,等寶馬和美玉獻上來了,立刻回嗔作喜,把大眼睛死死地落在寶馬、美玉身上,像饑餓的網蟲撲在網吧裏一樣。虞公這家夥是春秋有名的巨貪,從前,他弟弟有塊寶玉,虞公想要,當弟弟的不給,心想,不行,古話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多好的成語啊),還是趕緊給吧,免得受迫害。可是巨貪隨後又跟他要寶劍,他嚇得一愣,早晚得有一天得要到我腦袋,幹脆拉起杆子把虞公打得連夜逃竄。後來講開了才回來。

虞公流著哈喇子欣賞了半天荀息送來的寶貝,把臉一耷拉說:這麼稀罕的絕代寶貝,我這麼廉潔的官員怎麼能夠接收呢?來人,把馬牽到後殿我的臥室去,還有寶玉,塞枕頭底下。荀大夫,我不是要收你的寶貝,我隻是覺得它們放這裏太危險了,放我臥室不會丟。

荀息趕忙笑著答禮,“知道知道,那,我們想借貴國道路,前去伐虢——”

“沒問題啊——”

旁邊虞國大夫宮之奇著急了,一抻虞公袖子,說:“主公,據我所知,山西人晉獻公小氣得很,山西人又狡猾,腦皮層多多。如果沒有陰謀,怎麼舍得給咱們送稀世國寶。俗話說:‘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咱們虞國和虢國,休戚相關,榮辱與共,主公不要——”

“哎,我沒說要收他的東西啊,收他的東西是要犯貪戒的啊,我隻是怕它丟了嘛。晉國跟咱是同宗啊,豈能害我啊?”

宮之奇說:“虢國也是晉國的同宗啊,虢君始受封者是周文王的弟弟虢仲,晉國是周成王的弟弟叔虞。晉國卻要打虢國。他對咱們這個同宗又能如何?”

虞公生氣了:“我天天祭祀,用的都是又肥又幹淨的東西,神們都保佑我,你不要胡說了!”

宮之奇沒轍,隻好閉上鳥嘴。虞公迫不及待地出兵為自己敲響喪鍾,他和晉國兵合一處,晉國統帥是大夫裏克和大夫荀息(荀息帶兵,看來晉國文武還沒分家呢)。虞公編在聯軍裏邊,南下去揍他的老哥們虢國了。虢國還真禁揍,隻是丟了下陽城(山西平陸縣東北三十五裏),元氣不傷,但戰略要地和軍事虛實都被晉國摸清楚了。

隨後兩年裏,晉獻公坐臥不寧地催荀息再次發兵打虢國。荀息說:“如今虢國在和狄人作戰,咱們坐山觀虎鬥吧。”

晉獻公說:“可是我的寶馬啊。”

“有他們給您喂著,受不了委屈,”荀息說,“寶馬美玉不過是往虞國寄放一下罷了。”

“可是他還騎呢!心疼死我了,該死的虞糞球啊。”

這時候,消息傳來,虢國把狄人給打敗了,晉獻公生氣了,說:看!都讓你們給耽誤了。但是,一個叫卜偃的神漢分析了自己的水晶球之後說:我看虢國人最多再能吃著五年糧食了。咱們占了他們的下陽,那是他們的祖墳所在,可他們照樣嬉皮笑臉,他們打敗狄人,足以讓他們輕視我們而加速它的滅亡。

又打了三年糧食之後,晉獻公實在不能等了,再次派使臣向虞國借道伐虢。虞大夫宮之奇又諫,利欲熏心的虞公一意孤行,硬往晉國的圈套裏鑽。滅亡近在旦夕,宮之奇趕緊率領族人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