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晉國的趙簡子先生(趙鞅),是晉國六卿裏邊最得意的一個。他的爺爺就是著名的“趙氏孤兒”趙武,他是名門之後。
趙簡子為了複興趙氏,出人頭地,就弄出了生鐵四百八十斤,把從前範宣子製定的刑書,鑄刻在大鐵鼎上,公示給民眾,改變了過去貴人們捏著法律,秘不示人,從而可以口含天憲的情況。這一舉動,標誌著小民的力量和訴求在提升,而貴族政治在瓦解。隨即,公元前503年至前500年期間,齊國、鄭國、衛國、魯國相繼叛出晉聯邦,晉國的霸主地位名存實亡。到了公元前497年(晉定公十六年,吳王闔廬末年),趙簡子接替智躒升為正卿,執掌晉國國政。執政不到半年,高興還沒高興完,就卷入了滔滔沒頂的六卿內訌之中,一訌就是八年之久。
最一開始,是在老趙家的內部訌。趙簡子的同族親戚趙午,把持著邯鄲城。邯鄲誰都知道,在河北南部,與河南相鄰,就是“邯鄲學步”的那個地方,本來屬於衛國的地盤。但是衛國人遭到狄人的毒手,丟了都城,在齊桓公的接納下實行東遷,搬到楚丘,繼而到濮陽,其原有地盤遂被西來的拾荒者——晉國人得去不少,晉國人滅掉了周邊的赤狄各部落,也就繼承了狄人的占領區。
不知道是經過什麼手續,老趙家最終接管了衛國的邯鄲城,由趙午把著,但是城裏還有五百家衛國老百姓,卻是屬於趙簡子名下的。從前趙簡子打叛離霸主晉的衛國,衛國人獻出這五百戶居民給他,以為請和,他把這五百戶存在了邯鄲。
趙簡子正向山西中部發展,從那裏的狄人手中,搶到了晉陽,並修築晉陽城(在今太原市西南)。城修好了,但是還沒有人住進去,因為晉國人的活動範圍,都是在山西西南部地區(晉南),越向北越開化得晚,越是狄人縱馬的所在。所以,山西中部的這個晉陽,是晉國人眼裏的西伯利亞,沒人愛去。
於是趙簡子打算把寄放在河北南部邯鄲城裏的五百戶屬於自己的衛國人,遷到晉陽來借種。邯鄲的主人趙午當即答應,但是他的兄長們怕這樣惹得衛國人不高興,於是假意進攻齊國,促使齊國齊景公反擊,然後以保護他們的安全為借口,把這五百家送去了晉陽。
趙簡子一看,自己在邯鄲的存款磨蹭了這麼久才提取出來,大怒,以族長身份召來趙午。趙午向西登上太行山(南北走向),走了四百裏地,下到太原盆地,來到晉陽,一進門,就被解除了佩劍,家臣保鏢全部擋在外邊,然後被趙簡子抓住,沒過兩天,就被勒死了,罪名是“抗命”。
隨即趙簡子返回都城絳城(今山西侯馬)。
邯鄲立刻宣布緊急戒嚴,把全城的冷兵器對準三百裏外的趙簡子,範氏和中行氏是邯鄲一派的趙氏的姻親,在絳城裏磨戈,暗自準備幫忙。
形勢對趙簡子顯然不利,董安於(此人是從前大名人董狐的後代)是個聰明人,提醒趙簡子先發製人,攻打範氏和中行氏,因為這兩家就在身邊,隨時會對我們下手。
趙簡子說:“我們國君要求,‘始禍者死。’挑頭鬧事的死路一條,咱得聽國君的話,不能先動手。”
沒過幾天,範氏、中行氏舉起大戟夷矛,猛攻趙簡子。趙簡子被打得措手不及,北逃去了晉陽。
範吉射、中行寅將兵追到晉陽,猛攻晉陽。當初,董安於在修建晉陽城時,用青銅鑄造宮室的柱子的芯,宮牆的牆骨用丈餘高的荻蒿類堅韌植物主幹做成,暗中帶有備戰意圖。
晉陽被圍期間,晉國其他的四家卿也抓緊忙活。範氏和中行氏是六卿之二,在圍攻趙氏。其他三卿,魏氏(掌門人是魏舒的兒子魏取的兒子魏曼多)、韓氏(掌門人是韓起的兒子韓須的兒子韓不信)各自跟中行氏、範氏有過節,而智氏(掌門人是從前智瑩的孫子智盈的兒子智躒)則想驅逐中行氏,以自己寵愛的人取代中行氏做卿。
於是這三家請示晉定公後,在都城內進攻範氏、中行氏。但是三家不肯齊心協力,雖說是聯合征討範氏、中行氏,並且打著國君旗號,卻不能取勝。範氏、中行氏樂了,利令智昏,反而起兵攻打晉定公。激起國人反對,都幫著晉定公打範氏、中行氏,將二氏打敗。智、韓、魏趁機再攻範氏、中行氏,範氏、中行氏戰敗,被迫逃亡去了封邑朝歌(屬晉國)。趙簡子這才得以從晉陽出來,年底回到都城。
下一年,公元前496年初,智躒因為忌憚董安於的高智商,怕有董安於保著趙氏,趙氏會越發強大,於是他跑去要挾趙簡子說:“咱國君說了,挑起內亂的人死路一條。這次內亂是範氏、中行氏先動手的,但也是董安於想對他倆下手,才鬧起來的。現在,範氏、中行氏已經逃亡,算是得了報應,但董安於不能逍遙法外。”
趙簡子很為難。董安於平靜地說道:“我死去,能使晉國安寧,趙氏安定,那我何必活著?人誰會不死。”於是,自縊而死。
趙簡子非常歉疚,後來趙氏安定後,就把董安於的牌位也列在家廟裏,一並得到祭祀。
這次危難,使趙簡子明白了兩個道理,第一,國君還是要尊重的,因為可以拿他來說話;第二,要善於團結多數家族,合力打擊敵人。
範氏、中行氏也不是外人。範氏的祖先是重耳時代的士會,士會封邑有一個範邑,因此得氏“範”。士會開創了範氏。他的兒子就是範文子,範文子的兒子是範宣子(範匄、範小宣),範宣子及其兒子範鞅,都相繼做過執政官。範鞅的兒子範吉射,就是如今範氏的掌門人。中行氏,先祖是重耳時代的荀林父,荀林父曾經做過中行將(中行是步兵),以官職得氏,開創了中行氏。荀林父的孫子中行偃跟範宣子是好朋友,中行寅也曾接替智瑩擔任執政官。中行寅的兒子是中行吳,中行吳的兒子是如今中行氏掌門人中行寅。
範氏、中行氏人緣不錯,但是腦子傻,不應該進攻國君。兩家流亡在朝歌,遭到晉軍圍攻,由於人緣好,得到了國際各界的聲援。齊國、衛國、魯國、鄭國在五六年前就已叛離霸主晉,這時以救援範氏、中行氏為名,紛紛會盟,以齊景公為統領,準備進行武裝幹涉。代國的鮮虞人,雖然語言服裝迥異,也跑來給範氏、中行氏打氣,襲擊晉國國都。鄭國又出兵救範氏,被晉軍打敗。同年,吳王夫差即位。
兩年後,公元前494年,夫差在會稽大敗勾踐,接受勾踐的投降。這一年,晉軍討伐邯鄲城的趙午家族,齊景公與衛靈公聯手圍攻邯鄲附近的五鹿(也是晉邑),以救邯鄲。齊軍和魯軍、衛軍又趁機拔取晉國棘蒲。年底,趙簡子親自領兵來圍攻範氏、中行氏所龜縮的朝歌城。次年,齊景公給朝歌城輸送糧草。
趙簡子急了,統兵去斷糧道,在衛國鐵邑和人數眾多的鄭國護送糧草軍展開激戰。戰前,趙簡子做了件創舉的事情,宣布:破敵立功的,上大夫,授予縣長官職,下大夫,授予郡守官職,士人,賞田十萬。在軍中當奴隸搬道具的,也殺敵立功的話,免去奴隸身份,不再當替身演員,轉正。這些誘因,充分激勵了那些不要命的軍士的鬥誌。
趙簡子還以身作則,說:“假如我帶頭後退,情願領死,自縊以後再戮掉腦袋,以薄棺材素馬車等等沒麵子的方式下葬,還不許葬在祖宗公墓。”大家一聽,主子都這麼發狠,咱也別客氣了,於是揮家夥猛殺,大敗敵方聯軍,奪得糧車一千輛。趙簡子在戰鬥中被鄭人擊中肩膀,倒在車上直吐血,但是依舊擊鼓不斷。
次年,趙簡子又來圍攻朝歌,範吉射和中行寅突圍,逃至姻親趙午家族的邯鄲城內。下一年,齊、衛再次聯手圍攻邯鄲附近的五鹿,以加強邯鄲的防禦能力。八月,趙簡子來攻邯鄲,十一月終於攻破邯鄲。範吉射、中行寅從邯鄲出逃,在齊軍護送下鑽入晉國柏人邑。齊軍並且奪取晉國東部的河北省南端八個城邑。
下一年,公元前490年,晉軍又來圍攻柏人。範吉射、中行寅被迫出逃去了齊國,被齊景公接下。同年底,齊景公去世。
範氏、中行氏跑去齊國,晉國就剩下趙、智、韓、魏四家卿了。趙簡子在這八年混戰中,為自己奪取了邯鄲、中牟兩個大城,使自家的城邑相對更靠近中原了。
範氏完蛋以後,好東西都沒了,有人鑽到他的棄家裏偷盜,隻剩一口鍾了,因為扛不動,還丟在那裏。這人想,把鍾鑿碎了,一樣能賣錢啊。可是又怕人聽見。於是,他就捂住了自己那兩個聰明的耳朵,掄起家夥鑿鍾——這就是掩耳盜鈴的故事,嗬嗬。
趙簡子先生二三事:
趙簡子性格咄咄逼人,但是也有溫良的一麵,比如說他收買人心。在他的封地裏麵,每畝的長是兩百四十步,寬是一百二十步,是傳統長寬標準各百步的麵積的1.4倍,這意味著農人可以多打糧食少交稅,從而吸引移民,鼓勵墾殖。他還對新開墾的土地免稅。特別對邊區晉陽的人民,格外減稅。總體來講,趙、魏、韓三家的畝製都大,租稅輕,施惠於民,因而人心歸附,大家都喜歡去他家那裏種地,他們可以從中征發出的私家軍隊也就多。而畝製最小的範氏、中行氏先亡,也不奇怪。
趙簡子用人不拘一格,不論品行,甚至力排眾議,收納了魯國來的“恐怖分子”陽虎。下麵人都說陽虎擅長偷別人家的家政,趙簡子說:“不怕他來偷,就看我怎麼駕馭了。”於是叫陽虎做了家臣長。陽虎深受感動,在滅範氏、中行氏的鬥爭中積極謀劃出力,在截擊鄭國送糧軍的戰役中,陽虎獻策:“我們兵車少,讓我來打頭陣。鄭國人看見我的相貌,必然害怕,您的主力再隨後出擊,必能大敗之。”
趙簡子甚至對在敵營裏服過役的人,比如範氏、中行氏屬下的人才,也不作戰犯處理,而是想納為已有。屬下史黯勸說:“這些人不能規勸自己的主子,導致二主流亡國外,哪有什麼良臣?”趙簡子方才作罷。
甚至遠在東方的人,也有慕名想投奔趙簡子的,比如孔子這時候正在周遊列國,就帶著徒弟們往晉國來,想到趙簡子這兒找找機會。但是趙簡子突然殺了晉國大夫竇鳴犢、舜華,這兩位先生跟孔子一樣,都是保皇派,反對趙簡子這種卿族上侵君權。孔子一看這陣勢,兔死狐悲,也就不敢來晉國求職了,而是對著黃河水浩歎了一下,“洋洋乎,美哉!但是我不能過河了!”半途折回。
趙簡子是世卿家族子弟,但是他已經開始重視沒什麼家族背景的士人。趙簡子有兩個大寵物,是兩匹白色的騾子(當時比較少見),騾子是從胡人那兒來的進口物種,非常特異。而當他得知自家的家臣——廣門邑的邑宰需要吃白騾子的肝治病,否則就會死(醫生說的!),當即召來廚師殺了白騾子,取肝給了廣門邑宰。後來這個邑宰在攻翟戰鬥中,帶領手下一千四百名勇士,首先衝上城去。
趙簡子也比較聽人勸。有一次,他指揮軍隊攻打衛國,出於安全考慮,他躲在箭矢不及之處,用盾牌罩著自己,發號施令。下邊人罵他,他立刻撤掉盾牌,走在敵人射程之內,指揮戰鬥。
還有一次,趙簡子上山,屬下們都脫光膀子,下去推車,唯獨虎會荷戟行歌,不推車。趙簡子說:“大膽,犯上,你是侮辱我!該當何罪?”虎會說:“我錯了,對不起!我這樣侮辱您該當死罪,但你知道主子侮辱臣子會是怎樣嗎?讓我們推車伺候你,你這麼侮辱臣子,那麼智者不再替你謀劃,辯者不再為你出使,勇者不再為你搏鬥。”趙簡子趕緊下車道歉,山也不上了,置酒群飲,待虎會為上賓。
還有一個叫周舍的人,主動跑來求職,在門口立了三日三夜,被趙簡子接見,問他能幹什麼。周舍卻說:“我什麼都不會,隻想做一個諤諤之臣,拿著墨筆和牘版,跟在你後邊,把你做的各種錯事都給記下來。每天都記,記一個月就會有效果,記一年就會有收獲。”
趙簡子聽了,很高興,於是叫周舍和自己住在一起,天天替自己寫日記。但是這個可憐的應聘者走上工作崗位幾天就死了,趙簡子三年後,還在一個宴會上突然哭了,大夫們不解,趙簡子說:“百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諾諾,不如周舍之諤諤。自從周舍死後,我再沒聽到過我的過錯。人聽不到自己的過錯,就會滅亡,我要滅亡了嗎?所以我哭啊。”他埋怨下麵的人不敢逆龍鱗,給自己提批評意見。
趙簡子也善於建立自己的“企業文化”。他戰車上的保鏢(車右)叫“少室周”,從事保衛領導的工作。他聽說有個叫牛談的,力氣很大,就跑去跟牛談角力(比賽摔跤),結果被摔得滿臉青包。按理說,作為勇士,被摔成這樣,肯定恨死對方了。但少室周主動向趙簡子辭職,想把車右的位子讓給牛談。趙簡子很高興,答應了,卻提拔少室周做了邑宰。趙簡子說:“知賢以讓,可以訓矣。”
訓就是“不足為訓”的那個“訓”,意思是你的做法,可以作為樣板讓別人學。
趙簡子屬下還有個叫鸞徼的,一貫向趙簡子進貢聲色犬馬,而沒有推薦人才,因此被趙簡子處死,沉入河中以示警戒。
這就是善於建設“企業文化”,把符合其文化(推薦賢人)的少室周獎勵提拔,把不符合文化(從不推薦賢人)的鸞徼淹死河中,從而可以樹立團隊的崇賢文化。如果對二者都無動於衷,那麼口頭上再強調自己的文化,也沒有用。
二
趙簡子滅掉範氏、中行氏以後六年,吳王夫差北上在艾陵大敗齊國。又過了兩年,到了公元前484年,趙簡子參加了吳王夫差與晉定公的“黃池之會”,會上,跟吳國人爭老大,爭到不耐煩的時候,趙簡子叫囂:“天都黑了,怎麼還爭不出個結果!幹脆建鼓整列,以死決戰,誰厲害誰就是老大!”
最後,吳王夫差還是先歃了血,因為他真的把三萬人的大陣給列出來了。吳王夫差又折騰了七年,公元前5世紀上葉的陽光,就照見了他的敗亡。
公元前475年,越王勾踐的複仇軍包圍了夫差的姑蘇城。這一年,執晉國國政二十二年的趙簡子按照自然規律死掉了,其子趙無恤嗣立,這一年,被司馬遷定為戰國的起點,也是本書的起點。
夫差眼看著不行的時候,趙簡子的兒子趙無恤,還特地派出使者,想去慰問吳王,趙無恤說:“當年黃池之會,我爹和吳國人血誓,‘好惡同之’,現在吳王不好了,我得去看看。”
於是,趙無恤的使者鑽入被層層圍困的姑蘇城,和神態淒涼的老吳王夫差拉了一通家常,算是仁義盡至,然後離開。
趙無恤比他爸爸趙簡子來得柔和卑遜,至少外表是。這是因為趙無恤出身低賤,是姨娘生的,而且還是來自狄國的姨娘,因為母親卑賤,導致了自己的卑賤。甚至母親還是俘虜來的,趙簡子一時情欲發作,跟她製造了趙無恤,所以隻把這娘倆當下人對待,平常都上不了飯桌。趙簡子也幾乎沒時間理他。
有一天,一個鄭國著名大相師來到趙簡子家看相。趙簡子趕緊把兒子們都召來,請先生看骨相。鄭先生捏了半天,說:“一個能當卿的都沒有。”
“媽呀,那我們趙家豈不是要滅種?”
“我進門的路上,看見一個收拾柴火的小夥子,是您兒子嗎?他倒挺有上卿的骨相的!”
趙簡子摸了半天腦袋:“對對,是有這麼一個傻小子,趕緊喊進來。”
趙無恤進來,抱著個罐子,問:“誰要添開水?”
趙簡子說:“不是要你倒水,站好了,先生給你看相。”
趙無恤被大相師揪住腦袋摸,好像小孩子被按住洗頭。鄭大相師摸了半天,連連驚歎:“此真將軍也!這骨頭!這後腦勺!這腮幫子!”
趙簡子瞪著眼珠子,看著這個中原與狄人的雜種,眉目似乎風致英朗,與眾不同,但未來能不能做上卿,鬼才知道。
於是他把自己寫的一篇心得,人生的訓誡之辭,抄在竹板上,分交給倆孩子——嫡長子伯魯和趙無恤,叫他倆拿回去背誦,三年後要考。
三年後,他有頭有臉的嫡子伯魯,根本背不出來,甚至連竹板放哪兒都想不起來了。而趙無恤卻倒背如流。老爹一問竹簡在哪兒,一伸袖子就拿出來了,天天不離身。
趙簡子一聲長歎,想不到我們趙家,卻是這個雜種來繼承,不過呢,我爺爺的爺爺趙盾,母親也是狄人,那就沒什麼丟臉的啦。
於是他又招呼兒子們說:“我啊,把一個寶符藏於恒山之上,你們去找找看吧,先找到的有賞。”
於是,一幫孩子們就駕著車,前往恒山尋寶。恒山是五嶽之一,在山西北部,遠離富庶的晉南地區,是狄人的活動區。白狄與赤狄各部,在長達百年的與晉國人消耗戰中,被攻滅殆盡,殘部被壓縮在恒山東北地區,進入河北省西北部,在河北蔚縣一帶的沿河平原建立代國。
趙家的孩子們,在恒山一帶徘徊,看見這裏山勢陡峻,穀大溝深,道路崎嶇,群山爛漫(後來的懸空寺就在這裏,向南不遠就是五台山)。大家鬼混了半天,寶符的影子也沒找到,隻好空手而歸。隻有趙無恤回來彙報說:“我找到了。”
“你找到什麼了?”
“我找到寶符了。恒山地勢險要,下臨代國,憑恒山之險下攻代國,代國可取,恒山即是我們的寶物。”
趙簡子從此曉得,唯獨這個兒子胸有大誌,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於是終於經過長期考察,廢掉太子,改立無恤為接班人。
等趙簡子在公元前475年溘然長逝,趙無恤立刻繼承老爸遺誌,來不及脫下喪服,就遠行北上,駐車恒山,觀察代國的風土人情。代國,即現在的河北蔚縣,在北京正西一百五十公裏,山西河北北部交境,曆來是兵家虎踞、異族盤桓之地,是後代王朝抗擊鮮卑、契丹、突厥、金兵的第一道北向門戶。現在是狄人的一塊樂土。
狄人的生活特點有兩個,一個是貪玩兒,唱歌跳舞是他們的拿手戲;另外一個就是愛美之心強烈,我指的是愛美女之心。
於是趙無恤使用美人計,把自己的姐姐嫁給了代王。代王歡喜過望,剝開這個糖衣炮彈,一看,美呀!
趙無恤於是同年在兩國邊境,宴請姐夫(代王),代王帶著人來了,樂嗬嗬地坐在酒席宴上欣賞舞蹈。趙無恤派出的舞蹈演員,都是特種部隊的,在羽毛道具中,夾藏了青銅兵器,瞄著代王的腦袋比劃。
代王頻頻點頭,有追求,有個性,有藝術!他旁邊的一個趙姓廚官,舉起一個大銅勺子,說:“您別光顧了看,忘了喝酒哇,我給您斟酒。”
代王尖著嘴兒去嘬酒,旁邊廚官舉起一尺多長的大銅勺子,照著代王腦袋,“啪”地一下子就掄上去了。旁邊跳舞的,揮著羽毛和兵器,撲上來也猛打,盡殺代王左右保鏢。
代王臨死還尋思呢,咦,這酒怪了,勁兒這麼大,剛喝一口腦袋就暈得生疼。“咚”的一聲,倒地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