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裏不太平,誰也不知懿妃與皇後會怎麼操辦這個端午,為此又會生出什麼事端。
宮內上下都為端午節忙碌。內務府裏七司三院,處處不得空閑,皇後與懿妃亦操勞。
在這個期間,夏侯明又來瓊宮三次,而且是三天連在一塊兒的。我很怕這種鋒芒畢露的接連的寵愛,外人不知詳情,隻以為我受盡了皇恩雨露,隆寵甚盛。
夏侯明就是要這麼幹,就是要讓滿宮的嬪妃將眼睛瞪到我身上。
這三天裏,我依舊是日日要蜷在腳踏上過夜的,但我似乎真的養成了習慣,總是會在睡夢中爬到床上去;而夏侯明的那個毛病,也真是古怪——他的確每晚上都會從床上掉下來。
原本,我對此還很驚詫,但這樣的次數多了,我就習以為常。恩,誰沒有個毛病呢?何況是夏侯明這種人!
且我們倆在這上頭,還真是相處愉快。一個喜歡往上爬,一個喜歡往下滾,最後兩個人都睡得很舒服,皆大歡喜!
雖然睡覺的事情令我很舒服,但其餘的事情,我就痛苦萬分了——並不是因為服侍而痛苦。是因為,夏侯明命宮人在瓊宮的小廚房傳膳,用我宮內的食材供應他那八十一道禦膳,將鮑魚海參熊掌魚翅什麼的吃得一幹二淨。
也就是說,他來我的瓊宮不是為了招幸我,而是貪圖我的食材。
我恨極,他似乎是知道我缺錢一樣。而且,他欺負我的手段又是這般惡劣庸俗——他專門挑選貴重的食材,在我宮裏胡吃海喝!我每月是領固定的份例的,雖然內務府的奴才們會逢迎我多給一些,但被他這麼吃,而且是擺八十一道大膳,吃不完的悉數賞給下人,這麼下去兩天就吃掉我半個月的東西!
他身為皇帝,怎麼會做這種市井小民才幹的事!就像他沒吃過鮑魚,沒吃過熊掌一樣!
等到第三日他離去,這一切的噩夢才結束。他臨走時命我把那日在畫舫上蓋的那件茶色中衣還給他,那件中衣我自然是細心地洗好了,晾好了。
他拿到手裏,細細地瞧一瞧,看上頭沒有損壞的地方,才稍稍滿意,點頭道:“瓊宮的食材美味,朕很是滿意,如此不向你追討借衣裳的利息了。”
我一聽簡直要氣炸了肺。混賬!你那件中衣不過是浮光錦的,又不是金絲織的,能值多少銀子?你吃我的,喝我的,這麼多東西都隻是你一件衣裳的利息?
夏侯明真是黑得可以!比住在我們榮國府隔壁的、開“賈記食客來”的奸商賈大富還要黑!
就在這樣的忙碌中,又有旁的事端生出來。宮內流言四起,道芳娣夫人恃寵而驕,不敬皇後,甚至將這些年芳娣每個月去內務府挑上好飾物的事也扒出來。
關於挑東西的事,其實是夏侯明一口準許的,說芳娣美豔,最好的飾品理應留給她。皇後不計較這些,也默許了芳娣如此。
但如今,嬪妃們又拿這事兒出來說嘴,道芳娣如何不懂規矩。迎蓉對我稟報的時候,麵露喜色,笑說:“芳娣夫人一貫對皇後不敬,如今旁人也容不下她了……”
我隻是覺得疑惑。芳娣不敬皇後已經好幾年了,因她的隆寵,這麼多年下來,皇後無可奈何,別的人更不敢說什麼。怎麼這會兒卻有人膽敢拿出來說嘴?難道是為了逢迎皇後?
她們就不怕得罪芳娣?
之後幾日晨省,我總算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芳娣頭一次請安沒有遲來。她在鳳儀宮裏,跪下向皇後請罪,泣道:“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不敢去內務府挑頭一份的月例了……”
她說著,又將手腕上的青玉鐲子褪下來,雙手捧給皇後:“這樣的貴重之物,臣妾也不敢再據為己有。宮內流言,道這東西是臣妾向皇上索要的。其實就算不是,臣妾身為妃妾也不應越過了皇後娘娘,臣妾不應該佩戴此物……”
芳娣第一次向皇後屈身低頭,旁側的嬪妃們看得目瞪口呆。眾人思量著,恐是芳娣夫人真的知錯了,或者就是她實在無法麵對那些流言。
皇後起初也驚愕,而後麵上便換了和氣神色,命人扶了芳娣起身道:“不過是為著內務府的飾物,身外之物,你不必如此惶恐。”說著命芳娣坐下。
芳娣手裏的青玉鐲子被宮女呈上,交由芷容姑姑。芷容盯著那個鐲子,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她看一眼皇後,皇後思量半晌,才微微一點頭。
這鐲子就這麼還給皇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