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娣夫人總算擺脫了這個燙手洋芋。
我早該想到的。那些嬪妃們為什麼膽敢詆毀芳娣夫人?她們都是低位或不得寵的,李淑媛,陸昭容,甚至包括錢才人與方才人。因為那根本是芳娣的指使。
她的代價也不小——她今日認了錯,日後就不能再對皇後不敬。晨省遲到的事,她要收斂些;平日裏對皇後的言辭,也要恭敬一些;宮裏頭最美最上等的首飾,她也要請皇後先挑揀,之後自己才能挑。她那麼喜愛飾物,如今這個錯一認,日後就要忍著這個喜歡勁了。
我瞧著皇後,她的麵色完全是溫和甚至欣慰的,仿若是真心歡喜芳娣的服軟認錯。
連眉眼裏都是笑意,絲毫沒有什麼不快。
她接過鐲子,命人存到庫房裏,也沒說這鐲子怎麼處理。
很快皇後就轉了話題。她問起懿妃關於端午操辦的事。
懿妃笑吟吟地道:“各宮的賞賜,臣妾已經擬好了單字,明日就呈給皇後娘娘過目。”
皇後的麵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其實做皇後到底有多大難處,不是旁人能夠想象的。就比如端午這個事情,協理的妃妾給你提建議,最終決定的權利是在你手裏。提建議的人可以隨便亂提,決策卻不能隨便,因為整個宮裏到底有多少錢也是你管著的,懿妃說賞賜說得容易,到時候要拿錢出來,你卻拿不出來。
握著滿宮的權柄,也要擔起全部的責任。懿妃就算她見識短,不考慮國庫,旁人也不會責怪她——她隻是個妃妾啊,也隻是提建議的!可皇後,卻要擔起這些責任。到時候一年的開支賬簿算下來,嚴重超支的話,這就是皇後的錯處!
我思量了片刻,起身道:“嬪妾聽聞,匈奴犯我邊境,皇上已經遣了鎮北軍與之交戰……”
皇後一愣,目光定在我身上。我麵色有些慌張,吞吐了片刻才道:“嬪妾思量著,雖不是大戰,但國庫亦需要不少的開支。若後宮能夠開源節流,定能為皇上分憂……”
開源節流!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眾人看我的目光皆是厭惡。
天啊,我也不想得罪你們啊!可是沒法子,皇後為了威儀與人心,拿了我來當替罪羊,我隻好這麼幹了啊!
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能以北疆戰亂為理由,說要節省開支支援前線。北疆那兒是大周與匈奴的界線,而匈奴是大周心腹大患,時常侵犯大周,打家劫舍、燒殺劫掠,無惡不作。
不過,現下大周國力強盛,匈奴並不敢造次。這一次進犯,隻是因著發了饑荒過來搶糧而已。
並不算什麼大的戰亂,但好歹是個理由。
皇後娘娘淡淡一笑,道:“儷婉儀是個識大體的!她說得有理,明兒本宮就去與皇上商議。”
……
一日的晨省散去,眾妃皆神色懨懨地。
我不想得罪她們,但我更不想得罪皇後。
我垂頭喪氣地跟在眾妃身後離去。我是最後一個跨出宮門的,我不經意間回過頭的時候,恰好看到皇後娘娘一手拿了那個青玉鐲子,正在細細地看。
我心裏登時想起什麼來。我轉身,上前幾步,朝皇後娘娘行禮道:“嬪妾有一事,要求皇後娘娘的恩典!”
皇後朝我一笑,道:“儷妹妹討人喜歡,你若想求什麼,本宮自然會應允。”
她已經稱呼我為妹妹了。
對於這種稱呼,我當即顯出惶恐,又顯出喜色,屈膝道:“皇後娘娘抬愛了……”
皇後擺一擺手,令我坐下。
我看一眼皇後手中的青玉鐲子,微微低了頭道:“其實嬪妾……嬪妾對那個青玉鐲子十分喜愛。它實在太漂亮了,看了就移不開目,每日心心念念地想著它。”
我又道:“嬪妾知道,那樣貴重的東西,嬪妾不該佩戴。可是……嬪妾就是太喜歡了,遂就厚著臉皮來懇求皇後娘娘,能否將它賞賜給嬪妾……”
自我搶了珍嬪的燕窩之後,這是我做出來的第二件搶東西的事。
真是沒臉沒皮啊!
皇後的麵上霎時愣住了。她手上一頓,將那個青玉鐲子放回錦盒裏,看著我道:“儷婉儀是真心喜愛這個鐲子?”
我咬了咬牙,其實我也不想戴這鐲子的。戴了它,我就是毀了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