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愛情與陰謀(1 / 3)

在希爾頓飯店寬敞的房間內,謝教授半倚在床上看完了電視台的實況轉播。這個結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的心情十分平靜。體育界、新聞界和全世界的觀眾都為這個成績興奮欲狂,但是,這並非鮑菲的最高水平。他和道格拉斯事先商定,讓鮑菲留下一定的餘地,以後一旦需要,可以再造成一次衝擊波。

他同遠在美國的妻子接通了電話:“若華,電視報道已經看過了吧?我們成功了。”

妻子細聲說:“我知道,我也看了報道。豹飛成功了,我很高興。”但之後便沒了下文。謝可征盯著她微露抑鬱的麵容,笑道:“到了這個時刻你還在擔心嗎?一切都很順利,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但願如此。這兩天你見到鮑菲了嗎?”

“沒有,我來雅典時他已經進駐運動員村了。”

“見到他,讓他給我來電話。他的電話太少了。”

“好的,再見。”

他掛上電話,暗暗搖頭。妻子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現在,她總是隨是都懷著某種恐懼,始終有一個解不開的死結。不過,他能夠理解妻子,六個兒子的夭亡,肯定會在一個母親心裏刻下永不愈合的傷口。

他理解妻子,但絕不會放慢自己的步伐。他搖了搖頭,把這些不快的思緒抖掉,畢竟成功之神已經降臨--這是多少人垂涎的成功啊,曆史學家們將為他的成功寫上重重一筆。他沒理由在這個時刻跟自己過不去。

他想向兒子道一聲祝賀,但電話打不通,兒子室內的電話沒人接,他住在運動村期間又沒帶手機。這會兒他在幹什麼?應該想起給爸媽來個電話呀。謝可征怏怏地放下電話,突然電話鈴響了。屏幕上出現的不是兒子,是田歌的麵龐,她眼睛發亮,兩頰潮紅:

“謝伯伯,向你祝賀!向鮑菲祝賀!我一直相信他會成功,但我沒料到是這麼驚人的成功。田徑史上一定會用金字寫上謝豹飛的名字。”

謝教授笑了:“我沒有吹牛吧?哈哈。孩子,為了今天,我們已經努力了二十年,不,二十六年啊。”他很想向對方一傾積愫,這些年,他太孤獨了。不過……年輕的田歌並不是理想的傾訴對象。他搖搖頭,把自己的話頭截住了。

田歌感動地說:“謝伯伯,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

“謝謝。真的謝謝你。”

“伯伯,鮑菲200米決賽後有時間嗎?我很想認識他。我的要求是不是太冒昧了?”

謝教授微微一笑,心裏明白這個姑娘已經開始了義無反顧的愛情攻勢。兒子現在成了世界名人,狂熱癡迷的美女們會成群結隊地跟在兒子身後。不過他十分喜愛田歌,喜愛她不事雕琢的美,喜歡她的開朗和落落大方,還有,她是中國人,而妻子一直暗暗希望有一個中國兒媳--不過,豹飛對媽媽這點隱秘的心思從來是不以為然的。謝教授笑著說:

“孩子,我給你一個飯店的電話號碼,三天後他將從運動員村裏搬出來住到這家飯店。你自己同鮑菲聯係吧。要抓緊啊。”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田歌歡喜地說:“謝謝伯伯。”

兩天後,200米決賽結束了。謝豹飛以18.65秒的成績再次奪冠--又是一個世界紀錄。謝旋風再次征服了帕納西耐孔體育場,征服了全世界。這些天來,各國記者最頭疼的問題是,本國語言中的最高級的形容詞實在太貧乏了。

但這次強勁的震蕩終於有了第一輪回波,懷疑的暗流悄悄滋生--雖然比起年輕的羅伯特蓋納來說已經晚了兩天。這些懷疑大都未公開,但通過各種渠道頑強地、持續不斷地送到田徑賽組委會的上層。終於,在頒發男子200米的獎牌十五個小時後,奧委會醫學委員會召開了一次緊急電話會議。會場設在田徑賽組委會所在的辛格羅斯大街,出席雅典會場的有德梅羅親王,有眼下正在雅典的兩名醫學委員會委員卡內因和阿部康成,另外,田聯副主席安妮德羅瓦也列席了,其他委員則是通過電話參加了討論。

德梅羅親王:“這些天,在運動員中和體育醫學界裏,對鮑菲謝創下的異乎尋常的成績多有議論。我想首先說明一點:有關方麵對鮑菲謝已進行了超強度的興奮劑檢查,無論是奧委會檢測中心的官方報告,還是卡內因/麥克唐納小組的私人性質的報告,其權威性都無可懷疑。但鮑菲謝的成績確實太異乎尋常了。我們召開這次緊急會議,是想探討一下,我們的監督體係有是否存有什麼不易察覺的漏洞。”

卡內因:“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們小組的工作。自耐克公司向我們提出監督請求後,我就派助手理查德科恩與鮑菲謝生活在一起。不,用‘生活’這個詞分量太輕了,臨行前我對他的命令是,你要像螞蟥一樣時時刻刻叮住他,陪著他吃飯、睡覺和上廁所。可以負責任地說,至少在賽前兩個月中,鮑菲謝沒有服用任何興奮劑,也沒有使用任何禁用方法,如抽血回輸。”

德梅羅親王:“有消息說,他的教練讓他口服和外用某些東方藥品,如中藥和藏藥。”

卡內因:“科恩對這些中藥、藏藥進行了全程監督,並取有樣品,我對此作過仔細地化驗,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東西。鮑菲常常在賽後用中藥湯洗腳,它確實能有效地幫助運動員恢複疲勞,但也僅此而已。”

戴爾瑪茲(劍橋大學體育生理學家):“我想大家不必回頭看了,已有的檢查報告和結論是完全可以信賴的。按我的揣測,如果--請注意我用的是虛擬語氣--如果鮑菲的成功真的有什麼蹊蹺,他一定是使用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全新的興奮劑或方法,而不是已知的興奮劑。道理很簡單:已經有不少人偷偷服用上述種種興奮劑,但沒一個人能達到謝的突破!順便說一句,謝的父母都是很有造詣的生物學家和醫學科學家,不過,我說明這一點,並不是故意想暗示什麼。”

德梅羅親王:“假如真的如你所說,這種新的藥品或方法會是什麼?”

戴爾:“毫無頭緒。可能是食用一種高能食品,或是發明了把腿部慢肌轉變為快肌的方法。親王殿下,與會諸位都是高水平的醫學專家,但他們的特長是‘防禦’而不是‘進攻’。如果想預測新的興奮劑或禁用方法,最好谘詢一些最前沿的生物學家、遺傳學家、分子生物學家,比如……鮑菲的父母。”

陳日曦(北京協和醫院生理學家):“建議本委員會組織一個專家小組開始工作,這個小組可以吸收委員會之外的人士,就是戴爾先生所說的‘擅長進攻’的專家。但這屬於探討性質的工作,所謂遠水不解近渴,對謝豹飛來說,恐怕還得執行無罪推定的準則。”

安妮德羅瓦主席:“我們正是這樣做的。鮑菲的獎牌已經發放。在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前,任何委員不要發表反麵的言論,哪怕是暗示性的。”

德梅羅親王:“這是我和主席的共同意見。謝謝各位。”

200米決賽一結束,謝豹飛就和教練一起搬出了運動員村。這兒的生活太不自由,單單進門時的搜身就令他難以忍受。如果不是教練在身邊調和,他早就和搜身的警察幹上了。不過,他也沒搬到父親住的希爾頓飯店。從童年起,父親就是“父道尊嚴”的化身。他對父親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興奮劑監督小組的理查德科恩過來同他們告別:“咱們要說再見了,這兩個月我像螞蟥一樣叮在你身上,恐怕你早就忍無可忍了吧。”

謝豹飛咧著嘴笑了,科恩說的不假。盡管這種監督是自己要求的,是道格拉斯和父親的主意,但兩個月的近身監督確實讓他難以忍受。對此他已經形之於色了,如果時間再長一點,他肯定會忍不住和科恩幹架的。他笑著說:“不管怎樣,你證明了我的清白。謝謝你的工作。”

“沒錯,我可以保證,在這兩個月內你是清白的,絕對清白。你知道,對於這次驚人的成功,民間有不少說法,奧委會醫學委員會還召開了專門會議。會上,監督小組做了公正客觀的陳述,維護了你的名譽。除非……”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在兩個月前就服了某種長效興奮劑,我們目前尚未知曉的某種興奮劑。”

看來,即使連兩個月來形影不離的科恩也抱有某種疑慮。鮑菲笑著搖搖頭,說:“下次比賽,你可以在比賽一年前就介入--不過,如果是長達一年的貼身監督,我不敢說我會不會精神失控咬你一口。”

科恩大笑道:“反正下次監督我是不會來啦。再見。再次向你祝賀,我想你的成績至少100年內沒有人能逾越。”

說罷,他又走到道格拉斯身邊話別。科恩走後,道格拉斯發現鮑菲已經不在身邊,而是在遠處噴水池旁同一個女子熱切地說著什麼。道格拉斯不由微微一笑,他知道那女子是誰,那是田徑場上有名的辣妹,三級跳遠銀牌得主,巴西的諾拉桑切斯小姐。從入住運動村之後,那個漂亮姑娘就對鮑菲眉目傳情,那時鮑菲還是個無名之輩,所以可以相信她是衝著他這個人而不是衝著他的名聲來的。道格拉斯也知道,兩個月來的苦行僧生活,鮑菲早就急不可耐了。鮑菲在男女之事上精力過人,而且他有一個奇特的習慣:他的性欲周期和月亮的盈虧常常是同步的,月圓之夜,他的性欲最旺盛。

再有四天就是月圓之夜。

租車行打來電話,說他們租的車已經送到,但運動村檢查森嚴,車輛隻能開到門口。道格拉斯喚來一個小廝把隨身行李拉上,鮑菲也過來了,兩人一同來到大門。大門口的陣勢讓鮑菲皺起了眉頭--候在這裏的十幾個記者一見鮑菲出來,十幾個攝影鏡頭和錄音話筒立即把他們包圍住了:“請問鮑菲謝,這次驚人的成功有什麼秘訣?”“有人說你使用了一種最新的興奮劑,你對此有何看法?”“你有女朋友嗎?”“耐克公司給你付了多少美元?”鮑菲眼中透著怒火,他剛擺脫一隻螞蟥的叮咬,現在,十幾隻螞蟥又貼上身了!道格拉斯按住他的拳頭,用力擠開人群,來到那輛寶馬車上。租車行的小廝從窗戶裏遞過鑰匙,又幫他們推開車前的記者,汽車迅速開走了。

駛上公路,道格拉斯扭頭看看,說:“後邊至少有兩輛車是衝著咱們來的,要想辦法甩掉這些狗仔!”

鮑菲猛踩油門,寶馬疾速衝向前去,超過了一輛又一輛車,就像是一條鑽進草魚群裏的狗魚。過了兩個街口之後,道格拉斯回頭一看,還有一輛黑色的菲亞特跟在後邊。鮑菲也看到了。前邊是比雷埃夫斯大街的一個十字路口,鮑菲看著交通牌上的數字,放慢了車速。紅燈亮時他已經把車停下,另一條街的車流開始啟動。就在這一瞬間,寶馬猛然加速衝過了紅燈--後麵那輛車卻被車流阻住了。

鮑菲得意地問教練:“OK?”

“OK--不過,一張罰單馬上要送來了。狗仔記者也有消息可發:百米飛人在十字路口大展神威。”

鮑菲大笑起來。

他們在辛格塔馬廣場附近的辛格羅斯飯店停下,使用化名登記了兩套最好的房間。這種房間是雙臥室的,按說隻要一套就行了,但道格拉斯想讓鮑菲有一個自由的空間,話說白了,就是鮑菲領女人回來時不必經過教練的視野。這是道格拉斯的慣例,賽前他對鮑菲管製很嚴,但賽後他總會有意讓鮑菲放鬆一下。鮑菲匆匆洗漱完畢,換了身衣服,用一副大墨鏡把麵孔蓋上一半,對道格拉斯說:

“我出去一下。”

道格拉斯知道他是去赴辣妹之約,笑著點點頭:“去吧,我和你父親聯係一下,定下以後的日程。”

鮑菲匆匆走了,道格拉斯心情閑適地洗了熱水澡,躺到床上。對麵牆上是一幅法國安格爾的名畫:《宙斯與忒提斯》,畫中滲透著野性之美。希臘神話中的萬神之王手執權杖,裸著上身,須發蓬鬆如一頭非洲雄獅。道格拉斯想,他從十五年前接受謝可征教授的聘請做鮑菲的私人教練起,現在才算能鬆口氣了。這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鮑菲的確有過人的天才,但他的性格很不穩定,亢奮與低沉、狂喜與暴怒交替出現,與他打交道,就像是工兵在排雷。在與鮑菲相處半年後,道格拉斯提出了自己的訓練辦法,那就是:不要磨平他的性格,而是因勢利導,盡量激發他的野性,把這種野性轉化為他的爆發力。鮑菲的父親非常讚同他的主張。自那之後,每年他都要帶鮑菲到東非草原去追捕羚羊或角馬,讓他的野性在蠻荒之地得到最大程度的釋放。事實證明,他的方法是對的。

鮑菲成功了,他也成功了。按照合同,他將得到一億美元的百分之二十,兩千萬,足夠他下半生的花費。當然這次的成功隻是初步的,以後更大的成功和更多的金錢還會源源而來,不過他已經準備急流勇退了。

他忽然想起,還沒給謝先生通話呢。他掛通希爾頓飯店的電話,那邊很快把電話拎起來,謝先生的麵龐出現在屏幕上。他對謝先生說:“我們已經搬出運動員村,在辛格羅斯飯店安頓好了。”

“鮑菲呢?”

“他在這間屋裏沒有停兩分鍾就出去了。”

謝先生的表情多少有些失望:“道格拉斯,我是不是已經失去這個兒子了?”他開玩笑地說,“這麼驚人的成功,他竟然沒有想到與父母分享。”

道格拉斯想:鮑菲這會兒正與那個田徑辣妹顛鸞倒鳳呢,這樣的時刻把老爹拋在腦後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他什麼也沒有說,這些情況沒必要告訴鮑菲的父母。謝先生正容說:“道格拉斯,我們成功了,謝謝你,謝謝你十五年來的工作。”

“什麼時候啟程回國?”

“不要急,在雅典再待幾天吧,我還想看看這件事的餘波。你和鮑菲都苦了十五年,在這兒好好將養幾天。”

道格拉斯字斟句酌地說:“說到這兒,我正想說說我的打算。回國後我就打算辭去這個工作了。請你著手遴選下一任教練吧。”

“為什麼?”謝教授驚訝地說,“這才是成功的開始呢。”

道格拉斯笑笑,沒作解釋。他知道謝先生說得對。但他的直覺也告訴他,鮑菲的性格就像是一顆去掉了保險的炸彈,說不定哪天就會爆炸。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正是他和鮑菲父親采用的訓練方法強化了鮑菲的野性。他不願再和這顆炸彈待在一起,隻想及早退出,安心享用他的兩千萬去了。謝教授笑著說:“這事以後再說吧,至少要把慶功酒喝過嘛。鮑菲回來讓他來個電話。”他掛斷電話。

道格拉斯在飯店裏待了一天。他讓仆役為他找了個希臘姑娘。找來的大概是個農村姑娘,一句英語都不會說,但她的一雙濃眉和兩隻幽深的黑眼珠也頗有吸引力。兩人做愛時,姑娘在他身下一直用他聽不懂的語言急切地說著什麼。他在這姑娘身上徹底放鬆了自己。姑娘走後,他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大約夜裏十一點,聽到隔牆有動靜,就過去看看。是鮑菲回來了,他剛洗過澡,赤身裸體地從浴室裏出來。他一向這樣,隻要是從外麵回到屋裏,他就會急不可耐地掙脫衣服的束縛。道格拉斯告訴他,謝先生來了電話,讓他們在雅典再停留幾天,並讓他給父母去個電話。這時電話響了,道格拉斯拎起話筒,屏幕上顯出一個漂亮姑娘的臉龐。姑娘說:

“你好,道格拉斯先生。祝賀你和鮑菲取得的驚人成績。鮑菲在屋嗎?”

道格拉斯認出,這是賽場上向鮑菲獻花的那個姑娘,她的美貌無與倫比,任何一個男人都會過目不忘。不用說,這是無數瘋狂的鮑菲追星族中的一位,但她是從哪兒得知這個電話的?他客氣地說:“謝謝你的祝賀。鮑菲在這兒,我讓他來接電話。”

鮑菲在他的示意下穿上浴衣,懶懶地接過電話。一看到屏幕中的姑娘,他的眼睛猛然一亮。維納斯女神!這姑娘長著明月般的雙眸,靈巧的鼻子,皮膚白中透紅,漆黑的長發披落在圓潤的肩頭上。她太美了,不是剛才那位辣妹的性感,而是另一種純淨、透明和恬靜。他欣喜地說:

“是你!我認出你了,是你在賽場上給我獻的花!”

在向那座愛情要塞發起進攻之前,田歌已經抱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她可不是自卑,她對自己從來都有十足的信心。但是……想想吧,謝豹飛已經成了世紀性的英雄,成了眾多美女瘋狂追逐的目標。他能接受自己的愛情嗎?

從謝伯伯那兒要來謝豹飛的電話號碼後,田歌曾努力提升自己的信心,對自己的言辭反複斟酌,但此刻的談話並沒有遵從她的設計。

接電話的大胡子先生側過身,她掃見一尊健美的裸體。少頃,謝豹飛出現在屏幕上,圓圓的腦袋(與豹哥多少有點相像),英氣逼人的麵孔,聰睿的眼神中帶點隱隱的冷漠和疲倦,浴衣沒有裹緊,露出了肌肉暴突的肩部和胸膛。大賽甫畢,他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整呢,也許這幾天他已經被崇拜者們追得無路可逃了。田歌的心髒猛跳起來,準備好的見麵辭頓時被拋到了爪哇國,她想自己的尊容一定傻透了。謝豹飛欣喜地說:

“我認出你了,是你在賽場上給我獻的花!謝謝你,也許我的幸運就是你給我帶來的呢。哈哈!”

田歌莞爾一笑:“我可不敢貪天之功啊。鮑菲,祝賀你,你的紀錄是聳立在田徑曆史上的珠穆朗瑪峰。”

謝豹飛揮揮手撇開這個話題,熱切地說:“謝天謝地,我正發愁怎麼在人海中找到你呢。我真該當時就讓你留下地址。當然,在決賽前的時刻,有這樣的疏忽是可以原諒的。”他笑了,笑容像秋日的天空一樣明朗,“你怎麼知道了我的電話號碼?為了擺脫記者的糾纏,這個號碼是嚴格保密的。不不,你不用回答,我更願相信是冥冥中的上帝之力,是上帝把你送到了我的身邊。請問你的名字……”

“田歌,田野的田,歌曲的歌。”

“多美麗的名字。你是中國人吧?”

“對。”

“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的風度、你的微笑,都有很濃的中國味兒。其實,我父母都是身在異國的中國人。我的漢話說得還可以吧?”

田歌稱讚道:“不錯,標準的北京方言,還多少帶點京油子的味道呢!”

“這兩天我一直在盼著你能來電話--雖然我明知道你不會有我的電話號碼,但不知為什麼,我堅信你會來電話。這也許就是緣分吧。”

田歌在屏幕上緊盯著他:“說起緣分,也許我們的緣分可以追溯到更遠的時候呢。我們在六年前就見過麵。”

“六年前?”謝豹飛努力回憶著,“在什麼地方?我不相信,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我隻要見過一麵還會忘記嗎?”

“我不是開玩笑,真是六年前。我和堂兄去東非旅遊,你和道格拉斯先生在草原上訓練。那真是別出心裁的訓練方法--獵豹般的捕殺。”

謝豹飛回頭看看教練,教練猛然憶起這件事,點點頭說:“對,我記得這事。你的堂兄是一位短跑運動員。”

謝豹飛也回憶起來了:“噢,我想起來了,那時田先生身邊有一個小姑娘,不過那時你隻是一隻小青蟲,誰能想到有一天你會變成這麼漂亮的蝴蝶?”他大笑起來,然後壓低聲音溫柔地說,“你能允許我去拜訪你嗎?”

田歌的心頭又猛跳了幾下,她並不想掩飾,於是滿心快樂地說:“當然,我很高興你來。”

“你以後幾天的日程是怎麼安排的?”

“還沒有安排。”

“那好,從現在起就由我安排吧。你知道嗎?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告訴自己,這正是我尋找了一百年的女神。”

此時,田歌已恢複了爽朗和自信,她調皮地抿嘴一笑:“一百年?你老人家高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