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世紀性審判(2 / 3)

“是的,我並不想因失察而受上司處分。”

柯斯馬斯在公眾中成功地立起“預謀殺人”而不是“衝動殺人”的印象,然後說:“我的詢問完了。”

律師雅庫裏斯慢慢地走到證人麵前:

“警官先生,被告在殺死鮑菲謝之前,曾與他有過簡短的談話,你能向法庭複述嗎?”

提奧多裏斯複述了兩人當時的談話,雅庫裏斯接著問:

“那麼,在田歌死後,他才第一次向世人承認,他也曾暗戀著漂亮的堂妹,但他用道德的力量約束了自己,僅是默默地守護著她,把愛情升華為無聲的奉獻,我說得對嗎?”

“對。即使他成了殺人犯之後,我們依然都很敬重他。我們認為他是一個正人君子。”

雅庫裏斯歎道:“是的,一個有血性的正人君子。我正是為此才做他的辯護律師。法官先生,我對這名證人的問題問完了。”

這名警官退場後,雅庫裏斯對法官說:“我想詢問幾個僅與田歌被殺有關而與鮑菲謝被殺無關的證人。這是在一個小時內發生的兩起凶殺案,一樁案件的‘因’是另一樁案件的‘果’,因此我認為,他們至少可以作為本案的間接證人。”

法官表示同意,按他的建議傳來了遊艇上的女仆。

“請把你的姓名告訴法庭。”

“瑪魯婭卡斯塔。”

“你的職業?”

“案發時,我是田歌小姐和鮑菲謝先生的仆人。”

“請問,依你的印象,他們兩人彼此相愛嗎?”

“當然!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的一對情侶,這艘昂貴的遊艇就是謝先生送給田小姐的。我真沒有料到……”

“在五天的旅途中,他們發生過口角嗎?”

“沒有,他們總是依偎在一起,直到深夜才分開。”

“你是說,他們並沒有睡在一起?”

“沒有。律師先生,我十分佩服這位中國姑娘,她上船時就決定把處女寶留到婚禮之夜再獻給丈夫。她對我說過,正因為她太愛謝先生,才作出了這樣的決定。在幾天的情熱中她始終能堅守這道防線,真不容易!”

“那麼,案發的那天晚上你是否注意到有什麼異常?”

“有那麼一點。那晚謝先生似乎不高興,表情比較沉悶,我曾發現他獨自到餐廳去飲酒。田小姐一直親切地撫慰著他。我想,”她略為猶豫,“謝先生那晚一定是忍受著情欲的折磨,幾天來他們一直偎依在一起,作為一個強壯的男人,他的情欲一定越來越高漲,這是正常的。但謝先生曾讚同田小姐的決定,所以不好食言。我想他一定是為此生悶氣。”

聽眾中有輕微的嘈嘈聲。律師繼續問:“後來呢?”

“後來我睡了,我的臥室離小姐不遠。夜裏我被謝先生驚醒,他撕爛我的衣服。他完全是赤身裸體,而且……他的表情很奇特,就像是在夢遊狀態。法官先生,這不像是謝先生平素的為人。我想他一定是被欲火燒昏了頭,我哀求他放開我,直到……我隻好大聲呼救。後來小姐和船長都來了。小姐很羞愧,喝住了謝先生,又把謝先生拉回自己的房間。”

“你是說,田歌小姐當時很羞愧?”

“對,她為謝先生的行為羞愧。”

“正像一個忠誠的妻子對待偶爾荒唐的丈夫。請往下講。”

瑪魯婭追述了後來的情形。“……我看見謝先生赤身伏在小姐身上,正歪著頭親吻。我想,也許小姐最終順應了男人的欲望,就趕緊悄悄退回去。但我總覺得哪兒不對頭,因為小姐一動也不動,而謝先生的姿勢相當怪異。我忽然想到有關豹人的報道,猛然聯想到--”雖然已事隔多日,回憶到這兒時,她仍然不寒而栗,“他與其說是在親吻,不如說是在咬小姐的脖子,就像獵豹咬緊羚羊那樣!”

“你說他像什麼?”

“像一頭獵豹!”

聽眾席上泛起一波可以感受到的顫栗。雅庫裏斯點點頭:“噢。”他轉向陪審員,“驗屍報告上說,死者田歌的喉嚨上有清晰的牙印。證人瑪魯婭小姐,我的問題完了,謝謝。”

他又轉向法官:“我想提問加拿大溫哥華皇家騎警隊的警官道克索恩先生,他在三年前曾處理過一起涉及死者鮑菲謝的案子。”

柯斯馬斯起身:“異議!我認為三年前的案子對本案沒有什麼影響。我們不是在討論鮑菲謝是否該殺,而是判定田延豹是否可以代替法律去殺人。”

雅庫裏斯心平氣和地說:“恰恰相反,我並不想把鮑菲塑造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凶犯。檢察官先生,你完全不必擔心我會設法挑動聽眾席上的憤怒。我隻是想讓法官和陪審員們了解,他在由一位彬彬有禮的紳士--正如女仆瑪魯婭所描繪的那樣--‘變成’一個虐待狂時常常是身不由己的。他是某種外在力量的犧牲品。可以嗎?法官先生?”

庭長點點頭:“準許提問。”

索恩警官回憶了當時對案情的處理經過,以及不久前妓女卡籮爾對凶犯的指認:“那次也是滿月之夜,凶犯也是用牙齒使受害人窒息,但幸未死亡。據卡蘿爾說,凶犯那時似乎處於夢遊狀態,他不能控製自己。”他結束自己的證言,看看被告席上的田延豹,又補充道,“順便說一句,非常巧合的是,田延豹先生那時恰恰是我的懷疑對象,因為他也在溫哥華參賽,並且遭受了……”他斟酌著詞句,“人生中最沉重的失敗。事實證明我錯了,在那種心理崩潰的狀態下,他的道德約束仍自動起著作用。”

“謝謝你,索恩先生。”雅庫裏斯向法庭出示了一份書麵證詞:“這是鮑菲謝的教練道格拉斯先生的證詞,他因患中風不能前來作證。”

證言如下:

據訓練日誌記載,2013年8月18日,我與鮑菲謝的確在溫哥華觀摩比賽。當夜鮑菲外出,第二天上午才回到下榻的旅館。我早已察覺,鮑菲有時會精神失控。可惜我對他過於溺愛,沒有追查下去。

雅庫裏斯把證詞交給法庭:“順便指出,道格拉斯先生是在聽到凶殺的消息後突患中風的。這次對他取證時,他仍然被良心上的自責所折磨。他早就發現了謝豹飛的異常,但卻有意無意地縱容他,直到釀成了大災難。我的問題完了,謝謝。”

由於本案的脈絡十分清晰,法庭辯論很快就結束了,檢察官柯斯馬斯收拾文件時,特意看了看沉默的辯護人。今天這位名律師一直保持低調狀態。當然,他成功地撥動了聽眾對凶手的同情之弦--但僅此而已,因為同情畢竟代替不了法律。看來,在雅庫裏斯的辯護生涯中,他要第一次嚐到失敗的滋味了。

田延豹在離席時,麵色平靜地向熟人告別,當目光掃到檢察官身上時,他同樣微笑著點頭示意,柯斯馬斯也點頭回禮。他很遺憾,雖然不得不履行職責,但從內心講,他對這位正直血性的漢子滿懷敬意。

第二天早上九點,法庭再次開庭。身穿黑色西服的謝可征教授蹣跚地走進來,一坐到那個一直空著的位子上。就立即成了法庭的焦點,很多人把目光轉向他,竊竊私語著。但謝教授卻在周圍樹起冷漠的屏障,高傲地微仰著頭,半閉著眼睛,對周圍的聲音充耳不聞。

法官宣布開庭後,雅庫裏斯同田延豹低聲交談幾句,站起來要求作最後陳述。他慢慢走到場中,苦笑著說:

“我想在座的所有人對被告的犯罪事實都沒有疑問了。大家都同情他,但同情代替不了法律。早在上個世紀,在廉價的人道主義思潮衝擊下,西方大部分國家都廢除了死刑,希臘卻一直堅持著‘殺人償命’的古老律條。我認為這不是什麼保守陳舊,而是希臘人的驕傲。自從人類步入文明,殺人一直是萬罪之首,列於《聖經》的十戒之中。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殺死一隻豬羊不是犯罪,而殺人卻是罪惡?這個貌似簡單的問題實際是不能證明的,它是人類社會公認的一條公理,它植根於人類對自身生命的敬畏。沒有這種敬畏,人類所有法律都失去了基礎,人類的信仰將會出現大坍塌。所以,人類始終小心地守護著這條善與惡的分界線。”

檢察官驚奇地看著侃侃而談的律師,心裏揶揄地想,這位律師今天是否站錯了位置?這番話應該是檢察官去說才對頭。雅庫裏斯大概猜到他的心思,對他點點頭,接著說下去:

“所以,如果確認我的委托人殺了人--不管他的憤怒是多麼正當--法律將給予他嚴厲的懲罰,我們,包括田先生的親屬、陪審員和聽眾,都將遺憾地接受這個判決。現在隻餘下一個小小的問題--”

他有意停頓下來,檢察官立即豎起耳朵,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不僅是他,凡是了解雅庫裏斯其人的法官和陪審員也都豎起了耳朵,看他會在庭辯的最後關頭祭起什麼法寶。在全場的寂靜中,雅庫裏斯極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

“隻有一個小小的問題:被告殺死的謝豹飛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庭內有一個刹那的停頓,緊接著就整個騷動起來了。檢察官氣憤地站起來,沒等他開口,雅裏斯立即堵住他: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錯,在眾人常識性的目光中,鮑菲謝自然是人,這一點毫無疑問嘛。他有人的五官,人的四肢,人的智力;他說人的語言,生活在人類社會中,具有人的法律地位,口袋裏揣著美國的公民證、駕駛證、信用卡、保險卡等一大堆能說明他身份的證件。但是,正如大家所知道的,當他還是一顆受精卵時,他就被植入了非洲獵豹的基因片斷。關於這一點,如果誰還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質詢在座的證人謝可征教授。檢察官先生,你有疑問嗎?請你簡單回答:有,還是沒有?”

庭內的注意力沒有指向檢察官,而是全部轉向謝可征,但謝教授雙眼微閉,毫無反應。柯斯馬斯不情願地說:“關於這一點我沒有疑義,可是……”

雅庫裏斯再次打斷他,順著他的話意說下去:“可是你認為他的體內僅僅嵌有極少量的異種基因,隻相當於人類基因的萬分之一,因此沒人會懷疑他具有人的法律地位,對吧?那麼,我想請博學的檢察官先生回答一個問題:你認為當人體內的異種基因超過多少才失去人的法律地位?千分之一?百分之一?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九十?這次田徑錦標賽的百米亞軍埃基瓦說得好,今天讓一個嵌有萬分之一獵豹基因的人參加百米賽跑,明天會不會牽來一隻嵌有萬分之一人類基因的四條腿的豹子?不,人類必須守住這條防線,半步也不能後退,那就是:隻要體內嵌有哪怕是極微量的異種基因,這人就應視同非人!”

柯斯馬斯不耐煩地應辯道:“恐怕律師先生離題太遠了吧。我們是在辯論田延豹殺人案,並不是為鮑菲謝的法律身份作出鑒定。那是美國警方的事。據我所知,世界上有不少人植入了豬的心髒,轉基因山羊的腎髒。這些病人身上的異種成分並不在鮑菲之下,但並沒有人對他們‘人’的身份產生懷疑。還有試管嬰兒,可以說,這種繁衍生命的方式是違背上帝意願的,科學界和宗教界都曾強烈反對,羅馬教廷的反對態度至今未變。但反對歸反對,如今已有一百萬的試管嬰兒降臨於世,年齡最大的已經四十歲,他們平靜地生活在人類社會中,享受著正常人的權利,從沒有人敢說他們不具備人的身份。雅庫裏斯先生是否認為這些人--身上嵌有異種成分的或使用非自然生殖方式的人--不受法律保護?你敢對這幾十萬人說這句話嗎?”

在柯斯馬斯咄咄逼人的追問下,雅庫裏斯從容地微微一笑:“檢察官先生想激起這一百萬人歇斯底裏的仇恨嗎?我不會上當的。我說的‘非人’不包括這些人,請注意,你說的都是病人,他們是先成為病人而後才植入異種組織。但鮑菲謝卻是一個正常人,是植入異種基因後才變成了一個不正常的人。這二者完全不同。”

柯斯馬斯皺起眉頭:“我無法辨析你所說的精微字義。我想法官和陪審員也不會對此感興趣。”

三位法官和十名陪審員都認真聆聽著,但他們確實顯得茫然不解。雅庫裏斯轉向法官:“法官大人,請原諒我在這個問題上再多花幾分鍾時間。因為它正是本案關鍵之所在。我已經請來了生物學界的權威之一,相信他言簡意賅的證詞能使諸位很快拂去疑雲。”

庭長略略猶豫,點頭說:“可以詢問。”

滿臉胡子的埃迪金斯走上證人席,依慣例發了誓。律師說:“請向法庭說出你的名字和職業。”

“埃迪金斯,美國馬裏蘭州克裏夫蘭市雷澤夫大學醫學院的遺傳學家。順便說一句--我知道某些記者對此一定非常感興趣的--我是死者鮑菲謝的父親謝可征先生的同事和繼任者。”

聽眾們對這個細節果然很感興趣,(這是否預示著同室操戈?)嗡嗡的議論聲不絕於耳。謝教授冷然不為所動。費新吾的神色平靜,但心中不免忐忑不安。庭辯的策略是雅庫裏斯、金斯和他共同商定的,它能不能取得最終成功,現在已到關鍵時刻了。

“剛才我所說的病人與正常人的區別,你能向法庭解釋清楚嗎?請用盡量通俗的語言來講,要知道,這兒的聽眾都不是科學家。”

“好的,我盡量做到這一點。”金斯簡潔地說,“上帝曾認為,自他創造了人以後,人就是一成不變的。我想在科學昌明的21世紀,上帝也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實際上,人類的異化一直在進行著,從未間斷。我們且不看從猿到人那種‘自然的’異化過程,隻看看‘人為的’異化過程吧。從安裝假牙、柳枝接骨起,這個異化就已經開始。現在,人類的異化早已不是涓涓細流,而是肆虐的山洪了。諸如更換動物器官、用基因手術治療遺傳病、試管嬰兒、克隆人等,這些勢頭凶猛的異化使所有的有識之士都憂心忡忡。但值得慶幸的是,‘幸虧’此前的異化手段都是為病人使用的,其目的是為了讓病人恢複正常人狀態,使他們享受上帝賜予眾生的權利--簡而言之,當上述種種異化過程發展到極點,也不過是用‘非自然’方法來盡量模擬一個‘自然’的人。換句話說,這種手段隻是為了更正上帝在工作中難免出現的疏漏,並未違背上帝的意願。我的講解,諸位是否都聽明白了?”

法官和陪審員們都點點頭。金斯繼續講下去:

“上述的例證中,也許克隆人算得上是半個例外,它不是使用在病人身上,而是用正常人來複製正常人。不過,我們姑且把克隆人也歸到上述類型中吧。問題是,趾高氣揚的科學家們絕不會就此止步,他們還想比上帝做得更好。大家是否記得上個世紀末發明的電子視力?科學家把電子眼裝到盲人身上,再把光信號送到盲人尚未受損的視神經上,於是盲人就有了簡單的視力。不過,這種電子眼與人眼相比實在是太簡陋了,它仍然是一種‘補足’而不是改進。但是,它能很方便地加以調整,使盲人具有紅外視力、紫外視力甚至透視力。從這方麵說,它已經不是補足而是改進了。於是,這項技術就成了人類大壩上的第一條微裂紋。此後對人類的改良工作一直沒有停止。其中,謝教授的基因嵌接術是最偉大的裏程碑式的成功。他能在二十六年前幾乎是單槍匹馬地做到這一點,實在是太難得了。我無法用語言表達我的敬佩--當然僅僅是從技術的角度。”

謝教授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記者們忙碌地記錄著。

“所以,在前沿科學界已經形成一種共識--請注意,謝教授正是其中重要一員,就連我的這些觀點也有不少得之於他的教誨。這個共識就是,人類的異化是緩慢的、漸進的,但是,當人類變革自身的努力超越‘補足’階段而邁入‘改良’時,人類的異化就超過了臨界點。可以說,從謝教授的豹人開始,一種超越現人類的後人類就已經出現了。你們不妨想象一下,馬上就會在泳壇出現魚人,在跳高中出現袋鼠人,在臭氧空洞的大氣環境下出現耐紫外線的厚皮膚人,等等。如果你們再大膽一點,不妨想象一個能在海底城市生活的兩棲人,一個具有超級智力的沒有身體的巨腦人,等等。”他苦笑道,“坦率地說,我和謝教授同樣致力於基因工程技術的開拓,但走到這兒,我就同他分道揚鑣了,我是他的反對派,我認為超過某個界限、某個臨界點的改良實際將導致人類的滅亡。”

雅庫裏斯追問道:“你是說,科學界已形成共識,這種超過臨界點的‘改良人’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範疇?”

金斯斷然說:“當然!奧委會醫學委員會對豹人有過不少爭論,但他們隻著眼於這種方法是否合法,這未免太短視了。依我看來,鮑菲的成績當然是無效的,它不能算是人類的成績,而是後人類的第一個非正式體育紀錄。”

“那麼,人類的法律適用於鮑菲謝嗎?”

金斯搖搖頭:“這個問題由法律專家們回答吧。不過我想問一句:人類的法律適用於猿人嗎?或者說,猿人的社會規則適用於人類嗎?還有,獵豹捕殺羚羊算不算犯罪?”

雅庫裏斯滿意地說:“我的問題完了,謝謝你,金斯先生。”他轉向法官,“法官先生,陪審員先生,我想本法庭麵臨的是一個全新的問題。因此,我代表我的委托人向法庭提出一個從沒人提過的要求:在判定被告‘殺人’之前,請檢察官先生拿出權威證明,證明鮑菲謝具有人的法律地位。我想,在聽了金斯先生的證詞後,法庭不會認為這種要求是無理取鬧,因為我們已經確實騎在了曆史的分水嶺上。”

柯斯馬斯暗暗苦笑,知道這個狡猾的律師已經打贏了這一仗。兩天來,他一直在撥弄著法庭的同情之弦,使他們對不得不判被告有罪而內疚--忽然,他在法律之網上剪出了一個洞,可以讓田先生從網眼脫身了。陪審員們如釋重負的表情便足以說明這一點。其實何止陪審員和法官,連柯斯馬斯本人也喪失了繼續爭論下去的興趣,也想讓那個值得同情的凶手逃脫懲罰,回到他的妻兒身邊去了。

雅庫裏斯仍在侃侃而談:“死者鮑菲謝確實是一個受害者,另一種意義上的受害者。他本來是一個正常人,也許沒有出眾的體育天才,但卻有著善良的性格,能贏得美滿的愛情,有一個雖然平凡而幸福的人生。但是,有人擅自把獵豹基因嵌入他的體內,使他既獲得了獵豹的強健肌肉,又具有獵豹的殘忍性格,因此才釀成了今天的悲劇。那個妄圖代替上帝的人才是真正的罪犯,因為他肆意粉碎宇宙的秩序,毀壞了上帝賦予眾生的和諧與安寧。”他猛然轉向謝教授,“他必將受到審判,無論是在人類的法庭還是在上帝的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