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二 百家論孔(1 / 3)

這裏所輯錄的,並沒有古人的論述。隻是將一個多世紀來有關談論孔子的觀點,擇要裒集,以見社會的進程,以窺人心的變化,也示自由爭論之意,並從而證明,孔子與當代中國,甚至當代世界都有著密切的關係。

梁啟超

孔學專在養成人格……孔子的人格,在平淡無奇中現出他的偉大,其不可及處在此,其可學處亦在此。

--《半部論語治天下》

易白沙

孔子尊君權,漫無限製,易演成獨夫專製之弊……孔子之君權論,無此二種限製(天與法),君猶天也。民不可一日無君,猶不可一日無天。

孔子講學,不許問難,易演成思想專製之弊……宰我晝寢,習於道家之守靜也,則斥為朽木。樊遲請學稼圃,習於農家並耕之義也,則詆為小人。子路問鬼神與死,習於墨家明鬼之論也,則以事人與知生拒絕之……少正卯以大夫講學於魯,孔子之門,三盈三虛,不去者惟顏回。昔日威嚴,幾於掃地,故為大司寇僅七日,即誅少正卯。

孔子少絕對之主張,易為人所藉口。孔子聖之時者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其立身行道,皆抱定一時字……求發宗教家以身殉道,墨家赴湯蹈火,死不旋踵,商鞅、韓非殺身行學,皆不可得,美其名曰中行。其實滑頭主義耳,騎牆主義耳。

孔子但重作官,不重謀食,易入民賊牢籠。

--《孔子平議》上,1916年《新青年》雜誌第一卷第六號

陳獨秀

今再讓一步言之。或雲佛、耶二教,非吾人固有之精神,孔教乃中華之國粹。然舊教九派,儒其一耳。陰陽家明曆象,法家非人治,名家辨名實,墨家有兼愛、節葬、非命諸說,製器敢戰之風,農家之並耕食力,此皆國粹之優於儒家孔子者也。今效漢武之術,罷黜百家,獨尊孔氏,則學術思想之專製,其湮塞人智,為禍之烈,遠在政界帝王之上。……

吾人倘以為中國之法,孔子之道,足以組織吾之國家,支配吾之社會,使適於今日競爭世界之生存,則不徒共和憲法為可廢,凡十餘年來之變法維新,流血革命,設國會,改法律(民國以前所行之大清律,無一條非孔子之道),及一切新政治,新教育,無一非多事,且無一非謬誤,應悉廢罷,仍守舊法,以免濫費吾人之財力。萬一不安本分,妄欲建設西洋式之新國家,組織西洋式之新社會,以求適今世之生存,則根本問題,不可不首先輸入西洋式社會國家之基礎,所謂平等人權之新信仰,對於與此新社會新國家新信仰不可相容之禮教,不可不有徹底之覺悟,猛勇之決心;否則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憲法與孔教》1916年《新青年》雜誌第二卷第三號

李大釗

餘謂孔子為數千年前之殘骸枯骨,聞者駭然,雖然無駭也。孔子於其生存時代之社會,確足為其社會之中樞,確足為其時代之聖哲,其說亦確足以代表其社會其時代之道德。使孔子而生於今日,或更創一新學說以適應今之社會,亦未可知。而自然的勢力之演進,斷非吾人推崇孔子之誠心所能抗,使今日返而為孔子之時代之社會也。而孔子又一死而不可使之複生於今日,以應乎今日之社會而變易其說也。則孔子之於今日之吾人,非殘骸枯骨而何也?

餘謂孔子為曆代帝王專製之護符,聞者駭然,雖然無駭也。孔子生於專製之社會,專製之時代,自不能不就當時之政治製度而立說,故其說確足以代表專製社會之道德,亦確足為專製君主所利用資以為護符也。曆代君主,莫不尊之祀之,奉為先師,崇為至聖。而孔子雲者,遂非複個人之名稱,而為保護君主政治之偶象矣。使孔子而生於今日,或且倡民權自由之大義,亦未可知。而無如其人已為殘骸枯骨,其學說之精神,已不適於今日之時代精神何也!故餘之掊擊孔子,非掊擊孔子之本身,乃掊擊孔子為曆代君主所雕塑之偶象的權威也;非掊擊孔子,乃掊擊專製政治之靈魂也。

蓋嚐論之,道德者利便於一社會生存之習慣風俗也。古今之社會不同,占今之道德自異。而道德之進化發展,亦泰半由於自然淘汰,幾分由於人為淘汰。孔子之道,施於今日之社會為不適於生存,任諸自然之淘汰,其勢力遲早必歸於消滅。吾人為謀新生活之便利,新道德之進展,企於自然進化之程,少加以人為之力,冀其迅速蛻演,雖冒毀聖非法之名,亦所不恤矣。

--《自然的倫理觀與孔子》1917年2月4日《甲寅》日刊

胡適

何以那種種吃人的禮教製度都不掛別的招牌,偏愛掛孔老先生的招牌呢?正因為二千年吃人的禮教法製都掛著孔丘的招牌,故這塊孔丘的招牌--無論是老店,是冒牌--不能不拿下來,捶碎,燒去!

--《吳虞文錄》序,1921年6月16日

吳虞

孔二先生的禮教講到極點,就非殺人吃人不成功,真是慘酷極了!一部曆史裏麵,講道德說仁義的人,時機一到,他就直接間接的都會吃起人肉來了。就是現在的人,或者也有沒做過吃人的事;但他們想吃人,想咬你幾口出氣的心,總未必打掃得幹幹淨淨!

到了如今,我們應該覺悟:我們不是為君主而生的!不是為聖賢而生的!也不是為綱常禮教而生的!什麼“文節公”呀,“忠烈公”呀,都是那些吃人的人設的圈套,來誑騙我們的!我們如今,應該明白了!吃人的就是講禮教的!講禮教的就是吃人的呀!

--《吳虞文錄》上海亞東圖書館1921年10月印行版

顧頡剛

春秋時代的孔子是君子,戰國時代的孔子是聖人,西漢時代的孔子是教主,東漢後的孔子又成了聖人,到現在又快要回到君子了。孔子成為君子並不是薄待他,這是他的真相,這是他自己願意做的。我們要崇拜的,要紀念的,是這個真相的孔子!

--《春秋時代的孔子和漢代的孔子》1926年10月2日

馮友蘭

孔子頗似蘇格拉底。蘇格拉底本亦是一“智者”。其不同在他不向學生收學費,不賣知識。他對於宇宙問題,無有興趣,對於神之問題,接受傳統的見解。孔子亦如此,如上文所說。蘇格拉底自以為負有神聖的使命,以覺醒其國人為己任。孔子亦然,所以有“天生德於予”,“天之未喪斯文,匡人其如予何”之言。蘇格拉底以歸納法求定義(亞裏士多德說),以定義為吾人行為之標準。孔子亦講“正名”,以“名”為吾人行為之標準。蘇格拉底注重人之道德的性質。孔子亦重視人之完全人格,較其“從政”之能力,尤為重。故對於子路、冉有、公西華,雖許其能在“千乘之國”“治賦”,“為宰”,“與賓客言”,而獨不許其為“仁”。(《論語公冶長》)蘇格拉底自己不著書,而後來著書者多假其名(如柏拉圖之《對話》)。孔子亦不著書,而後來各書中“子曰”極多。蘇格拉底死後,其宗派經柏拉圖,亞裏士多德之發揚光大,遂為西洋哲學之正統。孔子之宗派,亦經孟子荀子之發揚光大,遂為中國哲學之正統。

即孔子為中國蘇格拉底之一端,即已占甚高之地位。況孔子又為使學術普遍化之第一人。為士之階級之創立者,至少亦係其發揚光大者;其建樹之大,又超過蘇格拉底。謂孔子不製作或刪正“六藝”即為“碌碌無所建樹”者,是謂古之發明帆船者不算發明,必發明潛艇飛機,始為有所建樹也。

孔子為士之階級之創造者,至少亦係其發揚光大者,而中國曆代政權,向在士之手中,故尊孔子為先師先聖。此猶木匠之拜魯班,酒家之奉葛仙也。

--《孔子在中國曆史中之地位》1927年《燕京學報》第十二期

梅光迪

唯孔子除有最深之道德修養外,更富於藝術興味,故其發於外者,不為矜嚴局蹐之道學家,而為雍容大雅之君子。故曰:“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又曰:“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論語鄉黨》)所記其與諸侯大夫周旋進退之狀,可謂形容盡致,寫生之妙筆矣。驟視之,則孔子似一老於世故麵麵俱到之中朝大官,細審之,則知其視禮儀為人群之必須品,須內外如一,而後人與人可相安無事,社會之秩序,人生之意味,皆可藉以維持。

……在吾國文化勢力下所產生之人品,自當以孔子為極則矣。吾國人品,約略言之,可分三派,一曰老莊派,此派任自然,輕禮法,極盛於魏晉六代,而至今流風不息……二曰道學派,此派自當以程朱為宗……三曰孔孟派也。此派折中於前兩派之間,有老莊派之超逸,而無其放蕩,有道學派之嚴謹,而無其拘泥。所以為人品極則也。

--《孔子之風度》1932年《國風》第三號

周予同

一、孔子是有父親有母親而父親早死的孤兒,並不是如緯書中所說的感受什麼黑帝的精靈而生的私生子。

二、孔子是宋國的後裔,是沒落的貴族;這證明了孔子的時代背景。換言之,孔子是貴族封建製度開始崩潰時期中的一位人物。

三、因為孔子是沒落的貴族,為維持生活的緣故,隻得以傳授學識為職業。因此,孔子是中國第一位的教書先生,是中國特有的士大夫階級的開創者。

四、因為孔子以學識傳授給一般平民,一般平民因為獲得學識而有參與政權的要求,所以孔子可以說是在文化方麵促進貴族封建製度崩潰的人物。所以近人說孔子是新興的地主階級的代言人,是有相當理由的。

五、孔子所傳授的學識為詩、書、禮、樂。依現在教育學的術語,詩、書屬於符號教育,即智的教育;禮、樂屬於一般陶冶,即德的教育。但這並不能截然劃分,因為孔子也每每於詩、書的談論中,含有陶冶道德的意味。

六、孔子為傳授詩、書的便利,或者有加以選擇的事,但並沒有如一般所說的刪三千多篇的古詩為三百零五篇,也沒有刪三千多篇的書為百篇的事。

七、孔子所傳授的禮樂,是實際的、活的,所以訓練個人的意誌生活與感情生活,並不是書本的、死的;所以現在所流傳的《儀禮》不見得出於孔子的手筆,而《樂經》就根本沒有這回事。

八、孔子沒有作《易》,《春秋》是否是他的著作,也很可疑;所以《六經》和孔子沒有密切的關係,而“經今文學家”所說“《六經》皆孔子所作”的話,完全不足信。

九、孔子是一位熱情的救世者;他痛心於當時社會的離亂狀況,所以東奔西走,想得一位可以說話的諸侯,以施行他的政治理想。他不是專研究名物訓詁的學究,也不是專思考宇宙本體的玄學家,所以後來的“漢學”中“經古文學派”和“宋學”中的“歸納學派”與“演繹學派”都不能算是孔子思想的繼承者。

十、孔子的政治理想,隻是希望當時的統治階級施行仁政,以安定當時擾攘的社會,使人民脫離水深火熱的苦難。他並不希望平民起來反抗統治階級;他並沒有社會主義的思想。所以,後代的“經今文學家”根據《公羊傳》及《禮記禮運》說孔子有一種大同思想,是不足信的。

十一、孔子的政治學說隻是尊君安民,隻是斥責僭禮的卿大夫。他雖沒有明顯的意識想推翻貴族封建製度,但實際上對於貴族封建製度是不利的。孔子所以在當時不能得君行道,孔子所以在新興地主階級抬頭的秦漢以來被人尊奉,孔子所以在地主階級開始崩壞的現在被人反對,都由於孔子自身的政治學說與社會的經濟結構符合與否的關係。

十二、孔子不是體係完整的哲學家;他沒有本體論或宇宙觀,也沒有認識論或知的本身的探究。他的全部哲學著重於人世間的道德的實際陶冶;換言之,他的哲學的核心是在道德哲學。

十三、因為孔子的哲學沒有完整的本體論或宇宙觀,所以他所說的“天”,所說的“命”,隻是傳統的舊的信仰,並沒有如後代儒家所解釋的那樣深遠的意義。

十四、因為孔子的哲學隻是著重人世間的道德陶冶,所以他不談生前死後的鬼神問題,因此,他並不是一位宗教家。

總之,孔子是一位中國古代人格完滿發展的聖人;他是一位實際的教育家,他是一位不得意的政治思想家,他是一位專研道德問題的倫理學家。他對於中國文化給與以巨大的影響,而且這影響曾經波及東亞的其他國家。

--《孔子》開明書店1934年9月初版

周作人

我把《論語》白文重讀一遍,所得的印象隻是平淡無奇四個字。這四個字好像是一個盾,有他的兩麵,一麵凸的是切實,一麵凹的是空虛。我覺得在《論語》裏孔子壓根兒隻是個哲人,不是全知全能的教主,雖然後世的儒教徒要奉他做祖師,我總以為他不是耶穌而是蘇格拉底之流。《論語》二十篇所說多是做人處世的道理,不談鬼神,不談靈魂,不言性與天道,所以是切實。但是這裏有好思想也是屬於持身接物的,可以供後人的取法,卻不能定作天經地義的教條,更沒有什麼政治哲學的精義,可以治國平天下。假如從這邊去看,那麼正是空虛了。

平淡無奇,我憑了這個覺得《論語》仍可一讀,足供常識完備的青年之參考。至於以為聖書則可不必,太陽底下本無聖書,非我之單看不起《論語》也。

--《論語小記》1934年12月

魯迅

總而言之,孔夫子之在中國,是權勢者們捧起來的,是那些權勢者或想做權勢者們的聖人,和一般的民眾並無什麼關係。然而對於聖廟,那些權勢者也不過一時的熱心,因為尊孔的時候已經懷著別樣的目的,所以目的一達,這器具就無用,如果不達呢,那可更加無用了。在三四十年前,凡有企圖獲得權勢的人,就是希望做官的人,都是讀《四書》和《五經》,做“八股”,別一些人就將這些書籍和文章,統名之為“敲門磚”。這就是說,文官考試一及第,這些東西也就同時被忘卻,恰如敲門時所用的磚頭一樣,門一開,這些磚頭也就被拋掉了。孔子這人,其實是自從死了以後,也總是當著“敲門磚”的差使的。

一看最近的例子,就更加明白。從二十世紀開始以來,孔夫子的運氣是很壞的,但到袁世凱時代,卻又被重新記得,不但恢複了祭典,還新做了古怪的祭服,使奉祀的人們穿起來,跟著這事而出現的便是帝製。然而那一道門終於沒有敲開,袁氏在門外死掉了。餘剩的是北洋軍閥,當覺得漸近末路時,也用它來敲過另外的幸福之門。盤踞著江蘇和浙江,在路上隨便砍殺百姓的孫傳芳將軍,一麵複興了投壺之禮;鑽進山東,連自己也數不清金錢和兵丁和姨太太的數目了的張宗昌將軍,則重刻了《十三經》,而且把聖道看作可以由肉體來傳染的花柳病一樣的東西,拿一個孔子後裔的誰來做了自己的女婿。然而幸福之門,卻仍然對誰也沒有開。

……

中國的一般的民眾,尤其是所謂有愚民,雖稱孔子為聖人,卻不覺得他是聖人;對於他,是恭謹的,卻不親密。但我想,能像中國的愚民那樣,懂得孔夫子的,恐怕世界上是再也沒有的了。不錯,孔夫子曾經計劃過出色的治國的方法,但那都是為了治民者,即權勢者設想的方法,為民眾本身的,卻一點也沒有。這就是“禮不下庶人”。成為權勢者們的聖人,終於變了“敲門磚”,實在也叫不得冤枉。和民眾並無關係,是不能說的,但倘說毫無親密之處,我以為怕要算是非常客氣的說法了。不去親近那毫不親密的聖人,正是當然的事,什麼時候都可以,試去穿了破衣,赤著腳,真誠上大成殿去看看罷,恐怕會像誤進上海的上等戲院或者頭等電車一樣,立刻要受斥逐的。誰都知道這是大人老爺們的物事,雖是“愚民”,但還沒有愚到這步田地的。

--《中現代中國的孔夫子》1935年6月

曹聚仁

我曾仔細讀過《論語》,我也深深知道孔子之為人;《論語》裏的孔子,真是非常可愛的,他老人家仆仆風塵,世態炎涼,看得很夠了。假使他活到現在,我可以擔保,凡是尊敬他奉他為偶像的人,一定叫門房擋阻他入門,不許他開口,而他呢,也一定不願意和那些人來往,在那闊人門下低頭;他寧願皇皇如喪家之犬,不願意侍候闊人的顏色,寧願接淅而行,不願意同流合汙;這樣的性情,在什麼社會,能夠容身得住呢?

……他是一個哲人,他知道思想是各方麵的;要限製別人的思想,不許別人用腦子,或自己不用腦子,讓別人穿著鼻子走,都是人群的敗類,所以說:“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以說:“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矣。”

自來陷害孔子的,以漢代儒士為最毒惡,最無恥。圖讖之說,五行之倫,把孔子當作升官發財的敲門磚,且不去說他。即如自己假造了《孝經》,誣為孔子的主張,把一個通達人情明曉事理的孔子,變成一個用訓條戕賊人性的獨夫,流毒了數千年而未已,其可惡已極。又如王肅假造《孔子家語》,捏說許多不近情理的故事,使孔子變成用權術的政客,汙蔑孔子的人格,更是罪不容誅。我們紀念孔子,莫再和漢人那樣陷害孔子了,也莫把漢人陷害孔子的把戲再傳播開去了!唉!救救孔子吧!

--《孔子誕辰雜感》1936年

毛澤東

作為哲學的整個綱領來說是觀念(孔子正名說)……但如果作為哲學的部分,即作為實踐論來說是對的,這和“沒有正確的理論就沒有正確的實踐”的意思差不多。如果孔子在“名不正”上麵加了一句“實不明則名不正”,而孔子又是真正承認實為根本的話,那孔子就不是觀念論了,然而事實上不是如此,所以孔子的體係是觀念論;但作為片麵真理是對的,一切觀念論都有其片麵真理,孔子也是一樣……“正名”的工作,不但孔子,我們也在做,孔子是正封建秩序之名,我們是正革命秩序之名,孔子是名為主,我們則是實為主,分別就在這裏。

--毛澤東1939年2月20日致張聞天信,摘自《毛澤東書信選集》

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

宋雲彬

我愛孔子。我希望現在滿口“尊孔”的大人先生們,須得學學孔子,即使學到一點也是好的。

--《我愛孔子》20世紀40年代

梁思成

也許在人類曆史中,從來沒有一個知識分子像中國的孔丘那樣長期地受到一個朝代接著一個朝代的封建統治階級的尊崇。他認為“一隻鳥能夠挑選一棵樹,而樹不能挑選過往的鳥”,所以周遊列國,想找一位能重用他的封建主來實現他的政治理想,但始終不得誌。事實上,“樹”能挑選“鳥”;卻沒有一棵“樹”肯要這隻姓孔名丘的“鳥”。

吳晗

--《曲阜孔廟》1959年

學習這兩個字是孔夫子首先講的。他是一個偉大的教育家,自己學習十分努力,又有了多年的教學經驗,總結了那麼一句話:“學而時習之,不亦說(悅)乎?”意思是說,學了一些東西,經常溫習它,不是很快樂的事情嗎?這是學習一詞的來源,孔夫子把學和習聯係在一起,並指出這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論學習》1962年《中國婦女》第四期

趙紀彬

經明至清初,漢學家對於“文字獄”敢怒而不敢言;為借古諷今,對《堯典》所載關於四凶的流、放、遷、殛,從字義訓詁上別創新解,力辯堯舜未嚐“用刑”;對於誅少正卯事,亦發揮引申朱熹創造的偽造說,企圖用孔子未誅少正卯的先例,對清帝進行諷諫;清代漢學家的奴婢實質,由此暴露無遺。

在“尊孔”、“忠君”的封建圈子裏,對於孔子誅少正卯問題的爭論,自然不會得到正確解決。直到五四運動興起,“尊孔讀經”發展成為依附帝國主義的半封建文化,其反動實質已經暴露。誅少正卯一事,亦被當作“以尊貴治卑賤”的封建專製醜劇,給以批判;在“打倒孔家店”的群眾革命壓力下,致使自命“尊聖子”的梁啟超,亦不得不承認“此實孔氏之極大汙點”。

--《關於孔子誅少正卯問題》人民出版社1973年9月第一版

錢穆

孔子為中國曆史上第一大聖人。在孔子以前,中國曆史文化當已有兩千五百年以上之積累,而孔子集其大成。在孔子以後,中國曆史文化又複有兩千五百年以上之演進,而孔子開其新統。在此五千多年,中國曆史進程之指示,中國文化理想之建立,具有最深影響最大貢獻者,殆無人堪與孔子相比倫。

--《孔子傳》序言,1974年4月

顧準

但是,根據以上的矛盾(指仁恕是講給別人聽的,是教化芸芸眾生的,至於當權的人要成霸業,不心狠手辣、芟除異己是不行的),說孔子是一個假仁假義的人,那不免把他過分小醜化了。在我看來,他對他自己的思想是忠實的,他棲棲惶惶過一生,悲歎自己沒有機會行道,並不是“僅僅為了麵包”。為了證實這一點,不妨把蘇秦、張儀對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