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鎖碰上的聲音很輕微。但那堅定的哢嗒一響,卻如引信般,驟然引爆景予飛胸中某種久抑的欲望。周身的血液突然被一股神秘的火苗點燃般,呼呼騰湧,頭腦裏也仿佛灌下一大口烈酒般溫和而暈眩起來。
那一刻,兩個人靠得是那麼近,以至許小彗轉過頭來的時候,那幾根輕輕掠過他鼻翼的發絲,那一縷久違的、令他分外渴望又有幾分畏懼的異性的體息,讓他此前還虛無枯萎的情懷,突然像春花怒放的山穀,繁華而絢爛。
一個岑寂的夜晚,一個神秘的雪夜,一個精靈般熱情而率真、大膽地突然降臨的女孩!
景予飛差點就伸出手去,將許小彗攬入懷中。但實際上,他卻是大大地後退了一步,轉身到桌上抓起暖水瓶,毛手毛腳地要給許小彗倒茶。外麵一定很冷吧?他的嗓音也多少有些顫抖起來:請坐請坐,快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不要不要,我不喝水。許小彗緊跟著他來到桌前,伸手按住暖瓶不讓他倒水。
兩人的手相距那麼近,差點就碰在一起了。景予飛隻要一翻掌就能輕易地握住她的手。景予飛也注意到她的手是那麼的纖細嬌嫩,隻是上麵明顯有兩朵早春初綻的紅梅般的凍斑。他的心又悸動了一下,憐愛之情油然而生:你穿得太少了吧?都生凍瘡了。
許小彗縮回手去,輕輕撫揉著,卻不說話,又像那天下午一樣,熱烈而專注地凝視著景予飛,灼灼目光裏分明吐露著無窮的意味。景予飛有些發窘地避開她的注視,一時也不知再說什麼好,竟又下意識地伸出手去。但手掌在半路上又轉了個向,直接掠過許小彗的頭頂,又收回自己的頸前,似乎他是要比劃一下兩人的身高:
你好像有……
一米六。許小彗順勢站到景予飛身前:我是不是太矮了點?
不矮不矮,我也隻有一米七八。
許小彗似乎有點不相信,她誇張地踮起腳來,抬手按在景予飛頭上,往自己身上一劃,兩人變得差不多高了。許小彗咯兒一聲笑了,景予飛心裏又湧過一陣暖流,卻仍然有些拘謹,平時的伶牙俐齒像是被什麼風給吹走了,隻會再一次請許小彗坐。許小彗卻還是搖搖頭站著不動,並且又不說話了,隻是一個勁兒地盯著他微笑。景予飛這才注意到她的麵頰兩麵,也各有一個分幣般大小的凍瘡斑,在發燒般紅潤的臉色和柔和的燈光映襯下,兩朵桃花別有異樣的魅力。他的心因此又哆嗦了一下:你真要多穿點衣服呢。
我不冷。一點也不覺得冷。
外麵在下雪呢。
我知道。
其實下雪的時候倒是不太冷的。呀,才多長一會兒呀,窗台上都積滿雪花了。樹上也是,外麵一定是漫天皆白啦。
許小彗卻又不出聲了。
一會兒你怎麼回去呢?哦,我是說,我真沒想到……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身後還是沒有回音。景予飛從窗前回過頭來,目光正好撞在許小彗灼亮的眸子上,那麼熱切而灼烈的目光,那麼純真而動人的笑容--
那天我回家後,一直都想你的……
許小彗的聲音很輕,吐字卻分外清晰,霎時像一根高舉的鼓槌重重地擂在了景予飛的心坎上。他更加不知所措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哦了一聲……
許小彗又逼近他一步:你不相信嗎?
景予飛興奮卻又回避著許小彗的目光,他錯亂地點了點頭。
你呢?
景予飛猛地張開雙臂,將許小彗攬入了懷中。這才發現,許小彗的臉頰火一般發燙,身子也觸了電般一瞬瞬地痙攣著,以至她那細碎而潔白的牙齒也在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窗外的雪花好像在竊竊偷笑。雪片裏夾著細碎雪粒,撲簌撲簌地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在這萬籟俱寂的靜夜,聽起來分外真切、多情。
雪夜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