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真怪得可以。一是始終較常年偏暖,除了那場看上去來勢洶洶、實際上幾乎落地即化的濕雪外,直到除夕的鍾聲敲過,氣溫仍經常徘徊在零度以上。春節後的日平均氣溫也較常年偏高三至五度,以至報上不斷報道著類似的消息,如郊區的臘梅和春梅,在同一個時間段裏爭芳鬥豔;個別地方的桂花又開了二茬;甚至還有人說,他親眼看見植物園裏有幾株桃花也迎風吐蕾,笑迎“小陽春”了!
第二個怪處就是氣候偏暖帶來的連天大霧。三月下旬尤甚,一天裏的許多時間內,城市像一口熱氣騰騰的大鍋般翻騰不已。航班延宕,公路封閉,成了家常便飯。最糟糕的是這彌天大霧帶來的混沌、淤滯導致呼吸不暢的壓抑感,使景予飛越發覺得自己的心情成天沉甸甸而亂哄哄的,怎麼也清爽不起來。
他知道,大霧緣於那頑固地籠罩在本市上頭的暖高壓極。但它再頑強也總有自行消逝的一天。一旦北方的強冷空氣俯衝南下,風一陣雨一陣,濕霧啊,高溫啊,全都會煙消雲散。而自己心頭那一團霧氣呢?除非自己能快刀斬亂麻,爽然斬斷那種出芽般每天都在拱著泥土的“心腹之患”,否則自己的心情是晴朗不起來的。
可是這又談何容易?!
表麵上看,一切似乎又歸於平靜。在家裏逗留了好些天,回到藩城又是好幾天,他連許小彗的影子也沒見過。他每天觀察寢室門前,也始終沒出現過任何可疑的腳印。這倒不算離譜,兩人談崩以後,許小彗就沒有來過寢室。但這麼長時間連個電話或信件也不來則是少有的。
很明顯,許小彗是在刻意回避自己。
為什麼回避?無疑是在向自己施壓,向自己宣示:她不容我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機會。她現在處於十分有利的地位,主動權在她掌握之中。時間越是推移,她的優勢也就越是明顯。
對於自己這種幾乎從一開始就形成的被動無奈的地位,景予飛尤其惱怒,也倍覺無奈。情形始終如此:如果許小彗願意,她可以隨時隨地地與自己聯係,找上門來、打電話、寫信都很方便。而自己呢,打電話,沒有她家的號碼。找上她家去,目前情勢下景予飛更不敢,萬一她家人真的並不知情,自己豈不是弄巧成拙、自投羅網?寫信也是同樣道理,要是被她家人拆到就不好辦了。而到她工作單位找吧,景予飛曾經問過許小彗離開商場後到底在幹什麼,她的回答是在跟人家做生意。
做什麼生意?
這和你有關係嗎?你又不是我什麼人!
說話認真點好不好?我這不也是在關心你嗎?
我知道你關心的是什麼人。況且我又沒要你養活我。
那我需要聯係的時候怎麼能找到你呢?
你現在還需要找我嗎?真要找,上我家去好了。我家人會張開雙臂歡迎你!
除了忐忑不安地等待、期盼,並幻想著許小彗回心轉意,景予飛別無選擇。這很怪異:明明是景予飛希望結束兩人的關係,了斷得越早越徹底越好,而許小彗希望的恰恰相反;實際態勢上,卻是他焦灼地期盼著見到許小彗而許小彗欲擒故縱似的飄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