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一個晚上,慧妃富察婉婷慌慌張張地跑來見我,她不顧一切地衝進我的尚書房,頭發亂成一團,衣服破爛。我退去了所有的侍從,關上門迫不及待地詢問慧妃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被強暴了。”富察婉婷跪在我的腳下。
“什麼?”我不相信。
我看著下麵的富察婉婷,她說的話是多麼得大逆不道、滑稽至極。想我堂堂同治皇帝,大清國的一國之君,有哪個狗膽包天的人敢侮辱我的女人?
“真的。”低著頭,慢慢向我哭訴,“今天一早,我去慈寧宮照例問安,看見阿魯特孝慈(暗地裏,我對慧妃說過不需要叫她皇後)神情慌張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了。我就進去向皇太後問安了。問完之後,她讓我跟著她去個地方,我當時也沒有在意就去了。誰知道,這是一個圈套。當我跨進慈寧宮大門檻的時候,就已經身陷了。剛進皇太後的寢宮,她就退去宮女太監,隻留下兩個我從未見過的臉孔。然後他們中一個大力推開了一間密室,強行將我拉入。皇太後開始隻是問了一些皇上的生活情況,然後就開始打聽你的聖體是否安康,情緒如何,意向怎樣。最後,她取出一包藥交給我,讓我喂每兩天喂服你一次。我不幹,我沒有想過皇太後會傷害皇上,但我隱約感覺事情一定不簡單。而可以做到兩天與皇上見一次麵,共用一次膳的也就隻有我一個了。見我不從,皇太後就威脅我。如果我不幹,我的全家將被充軍,發配邊疆,永世不得錄用。我依舊不從,為了皇上,我已經視死如歸了。見我不依不饒,皇太後向身邊的一個人使了個眼神,然後自己就走了。我以為他們要軟禁我。可,可萬萬沒有想到,皇太後走後,密室的門關了,那個穿著仕女服的人脫了衣服,露出了他的原形。原來是個男扮女裝的男人,他來不及脫衣服就撲向我……”
我簡直不敢相信,實在是太荒謬了,一個是我的親娘,一個是我的女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她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媳婦?
“你,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殺了那個人。”富察婉婷從懷裏掏出一把剪刀,“嗬嗬,我玷汙了皇上的名聲,唯有一死謝罪了。”說著富察婉婷舉剪就刺向胸口。
我救下了富察婉婷,自己的手腕上卻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皇上,你為什麼這麼傻?”富察婉婷躺在我的懷裏。
“你是我的女人。”我說道。
是呀,身為一國之君,竟然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住,我這他娘還算是皇上嗎?連個男人都不配。
“我要昭告天下,我要免去皇太後。”
我站起來,衝著門大喊大叫,周圍沒有動靜,隻有富察婉婷傷心的哭聲。
“阿魯特孝慈。”富察婉婷說道,“對,一定是她。為什麼她出來的時候沒有事情?”
我一聽富察婉婷說起,心裏就頓時明白了。阿魯特孝慈本就是慈安一而再再而三向我推薦的,還不顧我的感受冊封她做了皇後。想來,阿魯特孝慈一定被皇額娘和慈安老太婆給收買了。
“這個賤女人!”我發自內心地痛恨。
以後的日子裏,再沒有心情麵對那些心比男人還高的女人了。跪安要去,但我可以不用去見皇後阿魯特孝慈,總覺得她欠我的。我也不想見富察婉婷,總覺得我欠她的。
日子過得無精打采,卻還要裝得英明無比。我已經快崩潰了,我的身體一日日地衰敗,我已經開始密切關心我的飲食狀況了,甚至連夜裏都要醒來幾次看看外麵有沒有動靜,有沒有刺客。我把大權交付給慈禧,她裝得很謙虛,背地裏卻在嘻嘻笑著。這樣,我的時間多得沒有辦法打發,偌大的皇宮冷冷清清的。我開始發泄,每晚總是那麼幾個女人,她們如狼似虎地腐蝕著我的身體。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壞,可我不管。我想這樣也罷,人生在世,圖個什麼,不就是風流快活。我已經麻木了,徹頭徹尾地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慈禧見我的身體壞得如此迅速,心裏有了惻隱之心,畢竟我是她的骨肉。她開始規範我的生活,不準我去各宮走動,事實上就是把我軟禁了。幾日之後,我已經對一切失去了信心。這時候,富察婉婷來了,她是偷偷跑來的。寂寞的時間裏,我們真心相愛,彼此互訴不幸。這樣的日子倒也讓我清醒了許多。可以說,富察婉婷將我拉回了人間。嗬嗬,或許,我命該如此吧。我的身體還是一直壞下去,甚至宮裏已有謠言我即將大限。
我對富察婉婷說,我其實也是愛阿魯特孝慈的。我問富察婉婷是否生氣,富察婉婷不語走了。以後,我就再沒有見過她。
我開始自暴自棄,讓我一手培養起來的太監小明子,帶著我出宮。我就如同一隻困在全部用黃金雕琢的大房子裏的龍,華而不實。是呀,我的心早就空虛了。我在長安最有名氣的八大胡同裏逍遙快活,我一直是去那些沒有人知道我的地方風流。有時候,我甚至想過帶著富察婉婷一起私奔。我就不信,天下之大豈能沒有我們立足之地?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如果這樣,富察婉婷家裏就要株連九族滿門抄斬了。我繼續著我的腐爛生活,終於有一天,我發現我生病了,下體整天瘙癢。可我不敢說。這個時候,我隻盼望富察婉婷能來看看我。
同治十八年底。
又到年關了,慈禧說要為我再續一宮,這大清的皇帝還得我出力。我沒有理會,走時,我背著所有人開口大罵,有人心沒人性的老女人。慈禧是什麼樣的嘴臉,我不知道。回宮後,小明子對我說,當時,慈禧的臉上氣得紅一陣白一陣。我笑了,自從皇阿瑪走後的,我第一次笑得這麼開心。我打發小明子走,打發那些真心對我的下人偷偷走掉。隻是第二天,我便看見小明子和十三個我平時最要好的太監宮女們赤裸裸地死在後花園。
我笑著親自埋葬了她們,能夠讓一個皇帝為他們挖坑,我想他們也應該知足了吧。
三日後,慈寧宮發話,午夜共膳。
夜。
靜悄悄的,沒有風,沒有月亮和星星。
我拖著沉重步伐走進了生我滅我的地方。
“你來了。”
坐在高高龍椅上的老女人,已經不稱呼我皇上了。
“是的,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讓我死又有何難?”
仰天大笑,所謂帝王人生,也不過如此。
“我叫了皇後、慧妃、容妃她們,咱們今夜共膳一次吧。”
慈禧的話雖沒有點破,我已明白了。我隻歎這鴻門宴未免太過華美了,滿桌的美味佳肴,野味珍品,足足有一百零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