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5,夢裏,我正在焦急地四處尋找家門。
母親呼叫我乳名的聲音,將我的夢打斷了。我趕快起身,問母親有什麼事。母親說,她的頭部放低了,腳部放高了,讓她一直難以入睡。母親讓我將床的頭部調高一些,腳部放低一些。我嚐試著調整,搖到母親認可的高度,才停止。00:38,母親坐起來了。母親虛弱地說,她的傷口又疼痛得厲害,要我趕快找護士來打一針止痛。我立即找到護士,說母親傷口現在痛得厲害,能否打止痛針。護士說,塞一粒止痛藥就可以了。護士找到一粒藥,拿上手套,隨著我來到母親的病房。護士讓我將母親的身子扶向右側。護士迅速放好藥粒,安慰母親說,等會兒你就不疼了。00:50,母親入睡。我躺下來休息。回想起剛才四處尋找家園的夢,此時恐怕難以有續集了。01:00,母親疼得又坐起來了。我趕快找到值班醫生。值班醫生在“領藥單憑證”上,又開了一支“曲馬多”,單價依然是11.68元。轉身時,發現公告欄裏貼有一張“在院患者欠費報警”。看到第一個病人就是母親的名字,就用手機拍攝下來。截至6月29日,母親花費了41779.50元,餘額為4086.52元。我必須補交母親的住院費用了。為母親治病,延續母親的生命,花再多的錢,值得!隻要醫院為母親治好了病,母親能夠健康長壽,我願意並感激不盡!01:05,醫生和護士讓我自己到急救中心藥房去拿藥。我回到病房,告訴母親,我到門診大樓一樓的急救中心去取藥。01:10走出外科樓,陣陣南風迎麵吹來,將水果湖荷花的縷縷荷香,悠悠送來,沁人心脾,感覺比在病房舒爽多了。01:16,取到藥,匆匆來到外科樓。淩晨的外科樓格外寧靜,隻有少數窗口亮著燈光。01:25,上到外科樓13樓,迅速將藥交給了護士。不一會兒,護士來給母親注射。01:35,母親入睡後,我才安心地躺下來休息。3號床阿姨睡得正香。
3號床護工發出了微弱的鼾聲。01:39,感覺腹部開始咕咕嚕嚕地響起來。一種饑餓感油然而生,而且越來越強烈。我努力地想象著不餓,盡量地向著夢鄉出發……06:45,迷蒙之中,聽見窗口有“淅淅瀝瀝”的雨聲。突然,一聲清脆爽朗的“我來啦,送冬蟲夏草刀削麵來了!”迅速從走廊躥進病房。話音剛落下,3號床阿姨的女兒就大大咧咧地走進了病房,高聲叫喚“媽,起來,快吃我用冬蟲夏草煮的刀削麵!”3號床阿姨趕緊讓護工扶她坐起來。女兒打開煲飯盒的蓋子,放在床中間擱平的擋板上。3號床阿姨迫不及待地夾起一根冬蟲夏草,放進口中嚼著,連聲說:“好吃、好吃!”她邊吃邊誇獎女兒:“哎呀,還是養女兒好,貼心、孝順!”女婿自從進入病房,一句話都沒說,靜靜地坐在暫時空著的2號床上,玩手機。07:22,“來電話啦、來電話啦、你快接電話!”這是3號床阿姨設置的一種特有的女童甜脆的聲音作為手機鈴聲。女兒替3號床阿姨接電話。從女兒與人對話來判斷,有人要從遼寧省錦州老家來看望3號床阿姨。3號床阿姨邊吃邊指示女兒回話,讓他們別來了,過幾天我回老家再來看我。07:35,3號床護工剛回到病房,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路邊的野花你不要踩,記住我的情記住我的愛,千萬不要把我來忘懷……”3號床護工一看號碼是丈夫打來的,不客氣地說:“你煩不煩呀,還有什麼事兒?”她馬上把電話掛斷了。從3號床護工這些天與人的談話中了解到,她是編鍾故鄉隨州人,與我差不多年齡,丈夫在東湖賓館當園林工,每月2000多元錢的工資,好在有五險一金,工作比較輕鬆。她大兒子24歲,小兒子20歲,都在外地打工。我曾笑著問她,你們一家人都掙錢,一年興許可存款10多萬吧。她謹慎地說,如果能存夠10萬,就已經很不錯了。我說,在鄉下,一年有10萬元存款,日子應該很好過,比城市裏某些人還寬裕一些。
她謙虛地說,兒子大了,要談戀愛,要結婚,還要做樓房,用錢的地方多著呢。08:05,梅梅來接替我照顧母親。08:16,主治醫生還沒來查房。我到處尋找主治醫生,未果。回來時,聽見一位護士對躺在走廊病床上年輕的男病人說,今天我管你!話音剛落,護士轉身走了。男病人心裏很有些不舒服,對身邊的妻子說,在家你管我,住院護士管我,我家裏家外都要受管製,一點自由都沒有。妻子擰著丈夫的耳朵說:“你總想野是不是?”丈夫不敢做聲了。20:38,主治醫生來查房。主治醫生檢查母親的傷口,詢問母親胸悶、大小便的情況後,說母親肺部有積水導致經常性的胸悶,以後要長期吃藥治療。母親今天開始可以喝點淡鹽水了,可以下床走動了。母親聽說能喝水,高興得笑起來了。08:50,我趕快下樓。來到醫院營養中心,買了一碗稀飯、兩個花卷,匆忙吃完,到旁邊的商店,買了一袋350g的“雲鶴”牌精製碘鹽。09:10,回到母親的病房,將鹽交給梅梅,讓她取一點點鹽,用開水化開,攤涼了給外婆喝。09:15,我在病房衛生間洗手。突然之間,對鏡自視,發現胡子長了、白發又多了、臉色有些灰黃、眼睛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看上去,比兩個星期之前憔悴多了。因為夜晚一直沒有睡好覺,白天又經常不能準時吃飯,人哪有好顏麵呢。但想想能換來母親的康複,不自覺地對鏡笑了起來,頓時,又感覺我的精氣神又回來了。我精神煥發地走出衛生間。09:18,離開母親時,看見原來住在走廊54號加床病人的丈夫,正在電梯口送一個來看望他妻子的中年女子。這女子兩眼紅腫,像是剛剛哭過。她囑咐原54號加床病人的丈夫說,你老婆在世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她活一天,你就要善待她一天!他直點頭說,好好好!我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