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踹開門,進得屋內,就著月光,點亮微弱的燭火。屋內是幹淨整潔的,想是有人常來打掃,桌案上散亂著好多幅畫,新舊程度不一,但畫上皆是同一位女子:有含羞的她,有帶笑的她,有薄怒的她,有佯嗔的她,有惹憐的她,種種神情,種種體態,一一描繪在紙上。我回頭看了一眼瑟縮在旁的那個男人,此時他眉眼含怒地瞪著我拿著畫卷的手,卻因為驚恐而發著抖不敢靠近。我那時已經15歲,也知道些男女情愛為何物。我知道,此人定是個情癡。
“突然,我的眼角無意間瞥見一張發黃的畫卷上題了首詩:‘雨後花含嬌,雲流山自怡。醒持披荊劍,醉臥美人膝。’時間是18年前,而落款,竟是父王的名諱!
“我拿著畫卷,顫抖著朝他走去,問他是不是父王。他卻隻是叮著那張畫,似乎是很想搶奪卻又不敢。就在這時,屋子裏突然大亮。我往門口看去,發現母妃正帶人點著燈籠,離我們不過數尺距離。父王見到母妃,發抖的更加厲害,一下子蜷縮的緊緊的,把頭埋進腿間。母妃的臉在明亮的燈火中剛毅決絕,我素來知道,溫柔這個詞從來和她無緣。我一把拉起父王,質問母妃道:‘他是父王?’母妃充滿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吐出一個‘是’字。
“母妃對我很嚴苛,哭泣是被嚴令禁止的行為。可我此時卻忍不住流下了淚水,我衝母妃咆哮道:‘為什麼要騙我!15年了,我一直幻想我的父王是在封地令行禁止,威風凜凜。可是,事實為什麼會是這樣!他是我的父王,無論他怎樣我都不會嫌棄,你為何不讓我見他!’
“母妃臉上滿滿寫的都是恨意,她恨聲道:‘我嫁給你父王,他癡傻也好,俊逸也罷,我都不會嫌棄他。可他呢,他是如何對我的!你問問他,你問他,這畫上女子是誰,是誰!他縱然被害癡傻了,整日裏也總是想著她,他可有把我半點放在心上!我是一個女人,我的一生就這樣被他毀了,而他卻從來不曾念過我。我如今這般對他,有錯嗎?而你,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我為了你嘔心瀝血,殫精竭慮,就換來你對我的不敬和咆哮嗎?你們父子倆真是對得起我!’
“我看著母妃過早生出的華發,頓時覺得自己的周身氣力被一下子抽走,暗自歎息,軟下語氣道:‘母妃能讓我平日裏來陪陪父王嗎?’她點了點頭,說該做的功課不能落下,其他都隨我。”
看著慕容凜頹然的神情,突然,一個可怕的想法從我腦海中冒了出來,殺死他父王的凶手會不會是……
可這是為什麼呢?她恨老王爺,可她若是想動手,早就可以了,為何要等到現在?
慕容凜接著說故事,語氣確是遮掩不住的落寞:“我自認母妃希望我能達到的目標,我都做到了,且做的更好。她也很滿意,可我卻不會再跟她多說話。心裏有些煩悶的時候,我寧願去對著父王說,盡管他隻是笑,不理會我。再後來,我和少桓相認,知道父王畫中的女子乃是少桓的母親。”
“少桓確實和那女子長得頗為相像,以至於他第一次來郡王府作客的時候,生生嚇到了母妃。近些年來,母妃漸漸氣力不支,已經很少管我的事情,但她卻十分排斥少桓,總是在我耳邊說,少桓是我父王欠她的債。聽聞少桓娶了季雷的妹妹以後,母妃更是不安,催促我找個有背景的姑娘,為以後做好打算。我告訴母妃,我隻願娶我鍾愛的女子,母妃歎了口氣,似乎是感傷她的一生,也就隨我去,沒再在婚姻大事上逼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