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3)

在場的人都看出,賈述生很激動,額上的青筋在跳,兩顆眼珠子像要瞪了出來。

“我不同意這種觀點!”方春急切地接過話去,“我作為分場革委會主任,必須主持公道,不能從個人恩怨出發,不能搞個人報複,來愧對為搶救國家財產而英勇犧牲和受傷的英雄……”

方春所以這樣慷慨激昂,這樣怒不可遏,是因為他雖然對魏曉蘭也痛恨不已,但心裏明鏡一樣,作為“革命夫妻”,那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倘若魏曉蘭被賈述生等於倒,自己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現在看來,賈述生要大打出手了,在這個時候,他要盡力保住魏曉蘭的寶座,倘若她的寶座嘩啦啦崩潰了,自己也就成了嘩啦啦的殉葬品。他這一炮,使凝固的空氣又加上了一些火藥味。

“不要激動,”李興達說,“方主任,你有話慢慢說。”

方春說:“要說擴大規模不現實,力不從心,那是站在六分場這個小天地的狹隘眼光,場革委會的領導是站在光榮農場這個全局來看問題做決策的。要是從全場繼續調機力和人力,擴大規模,我看沒問題。這充分體現了場革委會領導貫徹落實農墾部關於加快建設北大荒水稻生產基地決策的雄心壯誌。賈述生甚至把袁喜娣等八名女知青的英雄行為,說成是什麼‘太沒有實際價值了’,那簡直是太沒有一點革命的人性了。我也可以說,說這種話,太沒有理智了。這裏我要強調一下,在這樣大是大非麵前,我們每一個同誌都要出以公心,決不能抱有個人成見,說穿了,決不能懷私怨……”

他慷慨激昂,自我感覺中,字字句句鏗鏹有力,是連自己也想像不到從哪個腦細胞裏激發出的智慧,他甚至想到:要是魏曉蘭在場,準會讚歎不已,準會覺得自己越來越成熟和有鬥爭性了。

“方主任,”李興達截住方春的話問,“你說這話有什麼根據嗎?”

“當然有嘍!”方春像吃了豹子膽,不顧一切地侃侃而談起來,“大家可能不清楚,就得向北京、上海和各新聞單位來的領導和記者們介紹一點兒小背景。剛才發言的賈述生,大家隻知道他是北大荒水稻生產基地指揮部的主任。以前,大家就不知道了,這個以前,應該說是文化大革命以前,也就是我們剛剛開荒進點的那年,是我們分場的黨委書記。他剛才口口聲聲中說的場革委會領導指的是場革委會主任魏曉蘭同誌,當時,她是四隊的支部書記。魏曉蘭在分場反右鬥爭中向上級揭發了賈述生的反黨言行,中央有關部門派來了調查組,調查組經過調查回北京彙報後,把賈述生打成了右派,不久前,剛摘掉右派帽子。大概賈述生出於對魏曉蘭主任的記恨,才說出了那些話,否則是不可能的……”他說著掃一眼會議室裏的所有人,似乎覺得都在向他投來敬佩的目光,就更來情緒了,語調也放得更高了,“話說回來,要不是國家派來的調查組,我是不輕易說這話的。我認為,給賈述生摘右派帽子的行為是非組織行為,就憑著農墾部老部長一個便條就摘了賈述生的右派帽子,不符合組織程序。當然了,事出有因,據說,賈述生是老部長的部下,這裏有私情不言而喻。我說這些話是毫無私心的,誰都知道紅鼻子部長厲害、霸道。為了真理,我方春不怕,無數革命先烈,包括袁喜娣這八名救火英雄,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為了搶救國家和人民的財產,已經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難道我還能連真話都不敢向組織上講嗎……”

他這一番話,說得調查組多數人心裏都熱乎乎的。是非混淆在一起,像一鍋爛粥在沸騰著,混攪著,有人已經分不清青紅皂白了。

“你給我住口!”高大喜怒不可遏,忽地站起來指著方春說,“你花言巧語,用詭辯來蠱惑人心,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我問你:魏曉蘭不懂裝懂瞎指揮,硬讓袁喜娣等迎著火海上,這不是明擺著草菅人命是什麼……”

“方春,我問你--”薑菌苗忽地站起來,“賈述生哪點兒做得不對,哪點是從骨子裏反黨反社會主義的,你可以讓全分場的人都來評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