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述生忙岔開話說:“咱不提那個,不提那個……”
“說來,這人間的事兒也真有意思,”馮二妮像是沒聽明白賈述生的話,接著話題說,“前輩子冤家,今兒又成了親家……”
“馮姨,”嘉嘉一步跨進來,笑嗔著一歪腦袋說,“你要再說我未來老婆婆的壞話,我可真告訴她了!”
“喲喲喲,可真是沒進一家門,就成了一家人了!你告訴她我也不怕,現在越看越明白,我還真想和她掰扯掰扯呢……”她說到這裏,又覺得話不對味兒,忙賠笑說:“哎,你看我,老了,怪不得你爸爸說我愛叨叨,不說了,不說了,都是爛在土裏的事兒了,還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有什麼意思。”她忽然領悟出了賈述生的話音兒,忙說:“賈場長,一會兒連喜來,我還真得快點兒說正事兒呢,說完快點走,別光說你家的喜事兒……”
賈述生忙說:“不著急,他中午才來!沒說嘛,我今兒個高興,就願意聽你這樣的人來叨叨,請都請不著呢。”
“哈哈哈……”馮二妮說,“你這是拿著我的叨叨當聽說大鼓書呀,我還不叨叨了哩!”她把水杯往旁邊一推說,“賈場長,自打我嫁了席皮的表哥,席皮的媽媽、爸爸一來,這些年,常有他們家七大姑八大姨來這裏看望,回關裏後,都說看中咱這地方了,主要說看中了咱北大荒人好。當然了,咱這裏資源豐富,地方也好,都想來呢。我回信說了,恐怕不行。他們聽說我沒問你,都不死心,非讓我問問你不可,都來好幾封信催了。”
“二妮,你別說,要是過去恐怕不行,”賈述生說,“這你知道,咱們都是國家正式職工,掙工資,吃供應糧,不像剛開荒那陣子了。現在要說,我看還真有點門兒。那大批知青一走,咱們除了需要些有知識的來頂替空出的位子外,還需要些勞動力,比如說喂豬啦,放羊啦,泥瓦匠、木工啦什麼的,你讓他們等等,我給上級寫報告……”
“好,”馮二妮說,“那,我就寫信讓他們等著。”
“行!”賈述生又給二妮的杯子裏倒滿了水,說,“你要不說席皮他媽,我還忘了,有人告你這個敬老院院長的狀呢!”
“爸,怎麼的?”嘉嘉拿著抹布、端著臉盆兒進來插話說,“我馮姨工作這麼能幹,又是場勞模,又是東北農墾係統勞模,這麼能幹,還有人告她,太歪心眼子了吧!”
馮二妮嚴肅起臉問:“賈場長,告我什麼?”
“告你的罪名還不輕呢,”賈述生說,“說你以權謀私!”
“我以權謀私?”馮二妮瞪大眼睛,“賈場長,我是不是不該問吧,有具體事兒沒有?”
“當然有羅,”賈述生說,“告你對席皮的媽媽、爸爸照顧得太好了,對別的老人怎麼不那樣?晚上陪他們打撲克,給他們後背搔癢,還說,幫他們洗腳,經常給他們買水果……”
“哈哈哈……”馮二妮大笑起來,“哎呀,我的賈場長,可把我嚇了一大跳,還得加上一哆嗦,那水果是我用自己工資錢買的,還有你給的錢讓買的。”
“知道,知道!”賈述生說,“我找告你的人談了。我說,這幾年,見二妮照顧席媽媽照顧得挺好,我去得少了,心裏也老是惦記著,你這一告,告得我可是放大心了。現在,場裏正推薦省級‘三八紅旗手’,準備明年‘三八’婦女節表彰獎勵,我得提議有馮二妮一個,叫工會女工部先討論討論,沒啥意見,就報黨委會討論上報。”
馬春霞進屋說:“夠,我看夠!”她說完,手撫著馮二妮的肩膀頭說,“二妮,我知道你沒吃早飯,你不許走,就在我家吃飯。”然後笑笑,“剛才,述生不是說了嘛,請都請不來,今兒個就讓你在這裏給他叨叨叨叨,怎麼樣?”
“好,”馮二妮說,“什麼好吃的?反正我也豁出胖來了!”說著就開始幫著馬春霞放桌子,端盆兒拿碗,賈述生開始洗臉刷牙。
熱騰騰的酸菜粉條燉豬肉、大白饅頭和飄著香味兒的小米粥剛端到飯桌上,李開夫樂嗬嗬地走了進來,一瞧飯桌,就不好意思了,忙說:“賈場長,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撞到飯口上了,我是怕堵不著你呀……”
“開夫,”賈述生熱情地讓李開夫坐下,“沒關係,快坐快坐……”
馬春霞說:“老李呀,看你這樣子就是沒吃,和二妮一起陪我們吃頓高興飯!”
李開夫還是有點兒當年的滑稽不改:“喲,場長夫人,這話怎麼說?”
“老了老了,還貧嘴!”馬春霞說,“這不,剛和二妮說完,才把她留住。今天中午,沒過門兒的姑爺子要正式到家裏來做客,述生心情格外高興,找兩個人陪陪,讓他更高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