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漠風在門口踟躕了半天,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抬腿走進這個對魔教中人而言算是生人勿近的所在。
說不害怕那是家的,想當年他就是自持勞苦功高,不小心在教主大人沉思的時候出聲打擾了一下,下場簡直可以用慘無人道來形容。但是這一次不同,教主大人自從那個慕容清雅逃出地牢之後,已經將自己困在房中不吃不喝那麼久了,他受托於赫連堂主,不管怎麼樣他都應該照顧好教主才對。
“誰讓你進來的?”
他剛跨進去,就小小的震驚了一下,不是因為教主此時的頹廢,而是因為屋內的擺設——這本來就是教主的房間,卻在慕容清雅上山之後莫名其妙的成了她的寢室。而現在,這間房間居然仍然保持慕容清雅住下時的樣子,就連她逃走前彈奏的古琴也好端端的擺在桌子上,甚至連喝到一半的茶水都原封不動的保存在那裏。
“教主!”慕容清雅不是教主的大仇人嗎?教中上下莫不以為教主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個陰沉的樣子,就跟當年在慕容清雅手上遭遇慘敗有關。但是近日來發生的種種讓蕭漠風對這種傳言漸漸開始懷疑起來——印象中,好像他們偉大的教主大人反而隻有在陷入回憶時,才會偶爾露出快樂的笑容……
姬近楓對著蕭漠風沾了泥土的靴子皺了一下愛眉:“小心,不要弄花了地板……”印象中,慕容清雅十分愛潔,不管在什麼時候哪怕是身陷險境都會打扮的纖塵不染。
姬近楓走到燭台前,熟練地刮去上麵殘留的燭淚換上新的蠟燭,並小心翼翼的擦拭幹淨——清雅怕黑,他不知道當年因為什麼原因讓她這樣連死都不怕的女子居然會怕黑。但他知道,慕容清雅每次睡覺從不會熄滅蠟燭,一旦蠟燭熄滅她就會睡得急不安穩。
所以,每天夜裏他都會悄悄的從窗台飛進來,像這樣無聲無息的將快要燃盡的蠟燭換成新的。這一些他不敢讓其它下人來做——以慕容清雅的武功,要是換成別的人她一定會被腳步聲驚醒吧?
十年未見,他現在所能為她做的,也隻有換去殘燭這麼微不足道而已……
“教主,赫連堂主匆匆外出,她叮囑過屬下——”蕭漠風壯著膽子想再提醒一下教主大人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卻再一次敗在教主大人莫名其妙的微笑下。
教主根本沒聽見他所說的話,更確切說,他現在根本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就像當年他被打得吐血不止那時的情況一樣。微笑的凝視床上的雕花,思緒仿佛又飛到了很遠很遠……
蕭漠風不敢動,現在驚擾到姬近楓的下場很嚴重,姬近楓也沒有動——他現在仿佛已經被隔離在塵世之外,蕭漠風甚至懷疑,現在就算是江湖上一個三流高手現在都能置他於死地。難怪赫連堂主臨走時,再三叮囑他要照顧好教主,說得好像托孤一樣,原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新換上的蠟燭慢慢的變短,一點一點的融化,燃盡。最後,一直到清晨的陽光灑滿整個房間,就在蕭漠風快要以為自己會變成塑像的時候,偉大的教主大人終於動了一下,從他的好夢中清醒了過來。
“你怎麼還在?”果然,姬近楓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他能不在嗎?他剛跨進來一隻腳,教主大人說不能弄髒地板,所以他就保持單腳站立到現在,要不是他武藝高深,他的腳非就這樣站廢掉不可。
“屬下有事跟您稟報。”被人忽略的感覺真的好糟糕好糟糕,他現在真的好佩服好佩服赫連堂主,居然有耐心陪在這樣的主子身邊那麼多年還那麼適應良好。
是他又走神了嗎?
姬近楓按照腦袋搖了搖頭,沒辦法啊,他剛剛換完蠟燭,不小心瞄了床上一眼,便在一次無可避免的想到了她……
那一夜,他打開窗戶時風不小心吹滅了蠟燭,他準備迅速拿出另外一根蠟燭點燃時。原本還睡得好好的慕容清雅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娘,好冷,清兒好難過好難過……”
因為她這個不經意的碰觸,他激動地差點拿不穩手中的蠟燭。他深吸一口氣,就最快的速度點燃了蠟燭,照亮一室的溫暖:“清雅,到底你為什麼那麼怕黑?”
手不舍的隔著空氣觸摸她的臉龐,卻終究不忍心打擾她的安眠——清雅,此時的你,就算是在夢中,也不是他所能觸摸的。他知道他在她眼中已經是一個大魔頭,他知道她根本不願意他觸碰她的任何東西。
“不要怕,我在。”伸出去的手在她的麵容前流連無數遍,卻終究狠心握緊手打算放手。“我在門外陪你,好嗎?”
強迫自己轉過頭,他剛站起身,手卻被牢牢的握住——慕容清雅突然就像已經感應到他想要離去一般,猛地抓住他的手,就像是她平生僅有的救命稻草一樣牢牢的抓住他的手。她抓的那麼緊,那麼用力,用力到就算是他,也被她這股力道將手捏得生疼!
“不要——走——不要……”
月光如雪,映著他此刻蒼白的臉——慕容清雅,事隔十年,你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你居然再一次告訴他不要走!你自己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你可知道,他差一點就要經受不住你的誘惑,差一點就想答應你,永遠都不放開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