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隱士》,西漢淮南小山作。淮南王劉安廣招門客,這些人或為其寫作篇章,或為其製作辭賦;有的稱為小山,有的稱為大山。此賦即“小山之徒”所作,具體何人,已經無從考察了。關於篇章題旨,有兩說較為可取:一說是為淮南王劉安招納那些山中隱士的,一說是淮南王劉安為爭奪西漢皇位繼承權去京城活動,他的門客招他返回的。
桂樹叢生兮山之幽,
偃蹇連蜷兮枝相繚。
山氣巃嵸兮石嵯峨,
溪穀嶄岩兮水曾波。
猿狖群嘯兮虎豹嗥,
攀援桂枝兮聊淹留?
王孫遊兮不歸,
春草生兮萋萋。
歲暮兮不自聊,
蟪蛄鳴兮啾啾。
坱兮軋,山曲岪,
心淹留兮恫慌忽。
罔兮沕,憭兮栗,
虎豹穴。
叢薄深林兮,
人上栗。
【譯文】
深山幽處叢叢生桂樹,
卷曲牽連枝葉相糾纏。
山石嵯峨鬱鬱雲氣山頭繚繞。
溪水撞擊岩石激起層層波濤。
猿狖聚吼虎豹在長嘯,
攀桂枝是否隻是暫停留?
王孫進山久不歸,
如今山外到處是芳草。
一年將盡山居應無聊,
蟪蛄哀聲也在啾啾叫。
山勢不平,山路曲折,
想到居此神思恍惚心不安。
恍惚顫抖啊,
這是虎豹的穴居。
幽密深林雜草生,
登此如何不恐懼!
【注釋】
桂樹:桂花樹。以桂樹的芳香比喻隱士的高潔。山之幽:山的幽隱之處。偃蹇:桂樹曲折的樣子。連蜷:一作連卷,樹枝盤曲的樣子。繚:糾結纏繞。山氣:山中雲霧之氣。巃嵸:山氣濃鬱的樣子。嵯峨:山勢高峻的樣子。溪穀:山澗。嶄岩:同“巉岩”,山石險峻。曾:即層,曾波,水勢湍急層疊的樣子。狖:一種黑色的長尾猿。聊:姑且。淹留:停留,滯留。王孫:對人的尊稱,與公子、君子的意思相近,此處指文中所招之隱士。萋萋:草茂盛的樣子。歲暮:一年到了盡頭,表示時序漸晚。不自聊:即無聊。蟪蛄:螻蛄,昆蟲的一種,秋天鳴叫。坱軋:地勢高低不平的樣子。曲岪:山勢曲折的樣子。恫:恐懼。慌忽:同“恍惚”,心神迷離不安的樣子。罔沕:惘惚,憂愁。憭栗:心中恐懼;栗,戰栗。穴:穴居。叢薄:草木叢生之處。人上栗:人登上此山就會戰栗。
嶔岑碕兮碅磳磈硊,
樹輪相糾兮林木茷骫。
青莎雜樹兮草靃靡,
白鹿麔麚兮或騰或倚。
狀皃崟崟兮峨峨,
淒淒兮漇漇。
獼猴兮熊羆,
慕類兮以悲。
攀援桂枝兮聊淹留。
虎豹鬥兮熊羆咆,
禽獸駭兮亡其曹。
王孫兮歸來,
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譯文】
怪石嶙峋高低不平陰森森,
樹木纏結枝幹盤曲丫叉叉。
青莎草雜生草隨風披;
白鹿獐子雌雄夾雜跳或倚。
狀貌峨峨又崢嶸,
毛色幽幽又漆漆。
獼猴啊熊羆,
各喚同類聲悲摧。
攀援著桂枝隻能姑且住!
虎豹搏鬥啊熊羆咆哮,
禽獸驚恐失群逃。
王孫啊,歸來喲,
山中啊實在不宜久留!
【注釋】
嶔岑:一作嶔崯:山高而險的樣子。碕:山石高危貌。碅磳:高聳的樣子。磈硊:山石高險。此句極言山中環境之險惡。樹輪:輪,盤曲,樹輪即樹幹曲折互相糾結。茷骫:枝葉茂盛盤曲的樣子,連綿詞。莎:多年生草本植物,開黃褐色小花。樹:豎立。靃靡:草隨風披拂的樣子。麔:獐子。麚:雄鹿。倚:倚靠著(休息)。皃:同“貌”。崟崟、峨峨:均指高聳的樣子。淒淒、漇漇:毛色光潤的樣子。獼:猴子的一種。羆:熊的一種。慕類以悲:野獸悲鳴以呼喚同類。咆:猛獸怒吼。駭:懼怕。亡:失。曹:類。“亡其曹”即禽獸因受驚奔散而失群的意思。王孫兩句:召喚隱士早日歸來。
【評析】
此篇的主題既然是召喚那些山中隱士前來,其筆觸重點就放在描繪渲染山中之境的奇崛險惡、不宜人居之上。山中的艱危,與筆法的驚警奇倔是相得益彰的。其中,多用聯綿字突出山中令人驚悚的光景,也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全篇氣象雄奧,頗能突破屈、宋舊體而別出新調,有相當高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