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2 / 3)

施友明得知黃建功幫陳楚歌解決主任科員以後,很高興,說:“我了解建功這個人,隻要他認準的人,每逢有機會時都會為他說話的。在官場上,一輩子能遇上這麼一個好領導,就算萬幸了。”

汪成功將陳楚歌叫到辦公室,說:“小陳,這次還滿意吧?為你的事情我可是頂了不少壓力啊,錢飛那天來跟我吵,被我罵回去了。”

陳楚歌覺得汪成功是在向自己“邀功”,要不是黃建功告訴他真相,他真以為是汪成功幫了大忙,那幾條煙起了作用,現在看來,什麼都不是。前兩天,他和牛大偉等人聚了一次,牛大偉問他過年可“活動”了一下,陳楚歌說給主任小小表示了一下,前後給了他四條煙。牛大偉說:“煙酒煙酒,等同於‘研究研究’,關鍵時候你送這些東西毫無用處,現在這年頭領導誰稀罕你那點煙酒?平時要用煙酒打前站,提醒領導‘研究’時別忘了你,一旦有空缺的崗位,就要上‘子彈’了,要向領導表明心中的想法,如果你含含糊糊地,領導又不是你心中的蛔蟲,怎麼知道你內心的想法?”

陳楚歌臉上擠出笑容,說:“感謝主任的栽培。”

“錢飛沒在背後說我什麼吧?”

陳楚歌說:“沒有,反正我是沒聽到。”

汪成功說:“我知道他有意見,但隻能怪他運氣不好,憑資曆這次應該提他為副科長,輪不到段鵬飛,但段鵬飛的來頭大。我作為主任,手掌手背都是肉,不好擺布啊。你沒當過一把手,體會不到這一點,以後你就會懂的。”

陳楚歌心想他太虛偽,於是說:“主任公正無私,辦公室有您這樣的領導是大家的福氣。我勸過錢飛,讓他不要著急,隻要幹好工作,提拔是早晚的事情。”

汪成功說:“你說得對,現在你們秘書一科科長還由何主任兼著,等他不兼時,從你們兩位副科長中提拔一位任科長,副科長就缺位了,到時錢飛的機會就來了。”

陳楚歌不知道他對自己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一種暗示嗎?恐怕何勁鬆馬上要不兼科長了,由他和段鵬飛之間競爭,告訴他要準備“彈藥”了。“今後還要請主任多多關心,對我的工作嚴格要求。”

汪成功露出笑容,說:“我會的。今天找你來布置給你一項任務,《秘書工作》向我約稿,談談加強辦公室管理的工作,你看我忙得屁股挨不著板凳,哪有時間來寫?本來機關裏的筆杆子很多,但我考慮交給你來寫,你一定不要讓我失望啊。”

陳楚歌心想恐怕汪成功看到了自己給朱嘯天寫的稿子,也想表現一下,為自己塗脂抹粉,其實這哪是照顧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他。他給朱嘯天寫稿子,黃建功知道,名是朱嘯天的,但功勞是他的;但如果給汪成功寫,汪成功是名利兼收,他還不能透露半點風聲,否則汪成功知道了,前功盡棄不說,還會遷怒於他,給他準備一雙三十六碼的小腳鞋穿。可是他不能拒絕,還要裝作愉快地答應,表達出領導對他高看一眼的那種感激之情,於是說:“謝謝主任對我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務。”

“段科長,你是事業有成、愛情得意啊。”

陳楚歌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錢飛諂媚的聲音,以前聽他叫段鵬飛“小段”,現在一下子改叫“段科長”,變得夠快的。

“誰讓你小子不愛江山隻愛美人?錢飛,你那個女朋友我見到了,簡直是妲己在世、飛燕重生,尤其是那線條,就像渾身流淌著蜜餞一樣,讓人流口水,要不是考慮是你的女朋友,兄弟睡不著覺也要把她弄到手。”

錢飛似乎吃驚的樣子,問道:“你們怎麼見麵的?”

段鵬飛笑道:“兄弟,你放心,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你是我的朋友,我怎麼會使下三濫的手段?是這麼回事,她通過羅常委到我爸的公司推銷裝潢石材,得知我在黨辦工作,就提到了你,我說咱們是哥們,在一個科室,她說你提到過我,隻是無緣相識。就這樣我們認識了,你千萬別多心。”

錢飛鬆了一口氣,說:“兄弟事業不順,要是愛情再不順的話,豈不是要跳長江了?”

“也是,不過我很羨慕你,要是我也有你這樣的豔福,也會跟你一樣寧要美人不愛江山了。”

“段科長,聽說你女朋友是電視台的,一定長得不賴,你就別揶諭我了?”

“長相還行,圓臉,五官端正,身材壯實,我爸說這樣的女人旺夫,多子多孫,又旺財,確保財富永享,還說全中國的豪門家族挑選兒媳婦都找汪芬這樣的,沒見過尖臉、楊柳細腰的。其實我倒喜歡楊燕這樣的,狐狸臉型的女人最妖媚,能讓男人神魂顛倒,還有她那小蠻胸、小蠻腰、小蠻屁股組合成的魔鬼身材,摟著就像摟了價值連城的藝術瑰寶一樣,所以我說你小子豔福不淺嘛,怪不得你日漸消瘦,恐怕是夜夜銷魂吧?”

陳楚歌走進辦公室,兩人的說笑聲戛然而止。

陳楚歌想起小說《三國演義》中的情節,孫權為討還荊州,和劉備心生嫌隙,便暗通曹操向他稱臣,約定共同進攻劉備,至此孫劉聯盟名存實亡。後來關羽敗走麥城,被孫權殺了,劉備舉大軍進攻孫權,被陸遜火燒連營,劉備氣得病了,一命嗚呼。孫劉兩家元氣大傷,最終曹魏政權各個擊破,奪了天下。看來辦公室裏的情形也會這樣,錢飛倒戈,段鵬飛如日中天,氣勢出來了,看來他離科裏稱王稱霸的日子不遠了。難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魔咒連辦公室裏的“三國關係”也逃不脫?

王蓉給陳楚歌打來電話,問他的鄰居什麼時候去上班?陳楚歌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便說春節的時候找她要了聯係方式,現在就聯係她,然後再給她回話。陳楚歌聯係上了孫春花,她說這段時間生意很好,等到五六月份天氣轉暖的時候再說,還一再向他表示感謝。

陳楚歌回複了王蓉,王蓉問他晚上有沒有時間陪她去看電影,是馮小剛的賀歲片。陳楚歌心想要看也是我陪施箏去看,和你去算什麼,但他不能明說,謊稱年初工作忙,市裏有許多重要的會議要開,以後再說吧。

王蓉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讓他一有空就給她打電話。

晚上,楊燕開始堂而皇之地來到宿舍,當著陳楚歌的麵和錢飛大秀恩愛。錢飛主動坦白事情未辦成,意思是偷雞不成倒蝕了一把米。楊燕安慰說男人要有幹大事的樣子,不要斤斤計較,錢財是身外之物,關鍵要花得出去,終有一天會連本帶利的賺回來。陳楚歌聽人說商人投資幹部,看來楊燕在錢飛身上投資,希望他當上官,她也早一天成為官太太。如此說來,段華茂的麵相識人不一定準確,楊燕也有旺夫的一麵。

半夜裏,陳楚歌的“噩夢”又來了。隔壁的“動靜”比以往弄得更大,楊燕的叫床聲和樓下草叢中發情的野貓相呼應,此起彼伏。

兩篇稿子幾乎同時發表。隻不過署名朱嘯天的那篇發在《江南》第二期上,而署名汪成功的則發在《秘書工作》第二期上。

辦公室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大家都在紛紛猜測誰為書記作伐的。因為《江南》是省委的核心期刊,也是省委的喉舌,這裏麵的文章帶有政治符號,而朱嘯天的文章排在省委書記的工作報告之後,文章的份量可想而知。

朱嘯天顯然很滿意,批示給黃建功,要求黨辦組織學習,多出精品力作。

在機關第一次學習例會上,黃建功在講話中說全市三級幹部大會順利召開,吹響了全市經濟發展的號角,這是全市人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與此同時,黨辦也喜事連連,陳楚歌同誌根據嘯天書記平時的講話整理出的《安中跨越式發展的機遇與挑戰》一文發表在《江南》上,在全省引起了很大的反響,這是我市黨辦材料工作的一個新高度。成功同誌身處領導崗位,公務繁忙,但他勤於學習、善於思考,寫出了《在‘管’中探索,在‘理’中提升》一文,發表在《秘書工作》上,他率先垂範,給機關全體同誌帶了一個好頭,希望大家向他們兩位學習,創作出更多的精品力作。

陳楚歌頓時成了大家矚目的焦點。

人們議論紛紛,有的說怪不得這家夥才來就提了主任科員呢,給書記臉上貼金能不進步嗎?有的說這家夥還真是有才呢,看來他是第二個儲波,你就等著看他從主任科員到正科再到副縣坐火箭上升吧。有的說秘書長看中的人,還能差到哪裏?否則也不會將他從龍山弄到黨辦來。還有的說陳楚歌馬上就會取代何勁鬆,成為書記的新秘書。

機關裏也有傻眼的,除了段鵬飛外,就是錢飛。

錢飛酸溜溜地說:“陳楚歌,想不到你隱藏得很深,這下不得不讓我們對你刮目相看了。”

陳楚歌謙虛地說:“我是從書記的報告和講話中拚湊而成的,觀點和精髓都是書記的智慧結晶,我是沾了書記的光。”

“書記聽了你的話一定很喜歡,我告訴你大家都不是外行,你的這點小伎倆隻會糊弄別人,別想瞞得了我們。佩服啊,我承認你是高手。這下段鵬飛跟你沒得競爭了,未來的‘一秘’非你莫屬了。”

段鵬飛像變了一個人,一到辦公室就搬出朱嘯天兩年來的講話稿,埋頭認真研讀,不時做筆記。

陳楚歌感覺一種無形的壓力從他身上向自己蔓延過來。

一個星期後,張春江打來電話,讓陳楚歌幫他寫一篇文章,是關於市域經濟發展方麵的。

陳楚歌很驚訝,問道:“你在電視台搞新聞,要這樣的理論文章做什麼?”

張春江說:“你別問這麼多,寫好有報酬,如果能在《江南》上發表,給你五千塊,如果能在《求是》發表,給你一萬塊。”

陳楚歌聽了直咋舌,他在《江南》雜誌上發過稿子,每篇的稿酬一百塊錢算是頂破天了,現在一下子增加五十倍,是他小半年的工資了。到底是什麼人花這麼大的價錢要發表文章?於是說:“春江,咱們是老同學,你就不能透露一下金主嗎?”

“人家出這麼大價錢,就是要求保密。跟你說實話,本來人家要求我幫忙物色大學教授寫,但我考慮到寫這種文章是你的拿手好戲,就照顧你了。”

“謝謝你!我寫。但萬一發表了,對方不認賬怎麼辦?”

“這個你不需要考慮,我讓他預付了一萬塊,隻要你稿子交來,即便不能發表,也給你一千塊辛苦費,如果發表了,這筆錢就算報酬了。”

“一萬塊?這麼說你從中揩油了?”

“遊戲規則你懂不懂?我又不是學雷鋒?這中間的電話費、操勞費總要有人出吧?我跟你說,要不是看你是老同學,我跟你五五分成,要是換成別人,我能給他三成就算不錯了。三千塊錢在省城找人寫一篇文章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為了你,也為了我,這活我幹了。什麼時間交稿?”

“一個星期。”

陳楚歌連續幾天晚上“開夜車”,施箏得知他在加班趕一個稿子,讓他別累著,還說她爸表揚了他,他把嘯天書記的那篇文章前前後後看了三遍,叫了三聲“好”。

陳楚歌感覺全身充滿了力量,施友明在家裏是“政治掛帥”,隻有不斷得到他的認可,自己離成為他的女婿的目標也就越來越近。

錢飛看見陳楚歌吃過晚飯後就關起門來寫稿子,問道:“你寫上癮了?別忘了徐波就是你的活教材,哪任領導都舍不得放手,你就準備一輩子為他人作嫁衣裳吧。”

“像徐主任那樣不也挺好嗎?”

“好個屁!你沒聽人說‘一等秘書,吃香喝辣;二等秘書,熬白頭發’嗎?別看他是個副主任,可領導拿他當副主任待嗎?領導材料上的事情還不由他親自捉刀,書記交辦的時候強調‘工作需要’,副書記交辦的時候強調‘工作需要’,秘書長交辦的時候也強調‘工作需要’,不管什麼事在主抓的領導眼裏都很重要,既然重要就得讓能夠擔綱的人來起草材料,在機關裏徐波是不二人選。‘工作需要’是在官場上出現頻率最高的詞之一,不僅在調整人事的時候用得上,就連在寫材料上也派得上用場,領導們平時操練習慣了,張口就來,不管你同不同意,工作需要你寫,你就得寫下去。盡管領導們在說的時候和顏悅色,但你敢拒絕嗎?在這個堂而皇之的大帽下,你就隻有一心一意賣命的份。因為拒絕的後果,到時還是這句‘工作需要’,你要麼卷鋪蓋走人,要麼就到一邊吃閑飯、吃嗖飯去。現在徐主任有了你這個接班人,不至於在這個材料的‘活死人墓’裏呆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