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連奴才的這點事都記得這般清楚。”安公公仿佛很感動地說出這句話,隨後喟然長歎,“咳~,奴才記得當年的那場瘟疫幾乎死了大半的安陽人,那時的安陽就如一座死城,除了天空中飛著的那些來叼屍肉的烏鴉,再也沒了昔日的一點人氣,奴才那時剛好在臨鎮順昌,才免於這場天災,可是奴才的家人卻悉數斃命於那場瘟疫當中。”安公公說著,竟小聲的嗚咽了起來。
夜之航睨了一眼正躬著身,悄悄拿袖子抹淚的安公公,隻淡淡地安慰了句,“好了,小安子,別在朕麵前哭哭啼啼的,天災誰都不能避免,既然有幸撿回了這條小命,就應該好好地活著。”
“諾。”聽罷,安公公放下了袖子,乖乖地繼續跟在夜之航的身後。
“小安子,”走了一陣,夜之航又再次開口道:“知道朕,為何那麼由著你,還讓你坐到了中禦府大總管的位置麼?”
“奴才不知。”安公公一旁謹慎地回道。
夜之航淡然的一笑,道:“因為你夠機靈。”他把話卡在了此處,借機觀察了一下安公公的反應,見他似有不解,隨即淡淡解釋道:“其實那些前朝的官員們說你持寵生嬌,蒙蔽聖聽,也並不見得完全就是恣意造謠。”
說到這裏,安公公突然直著身跪了下去,“皇上——”,他語意哽咽,仿佛受了什麼極不公平的待遇似的,似乎馬上又要哭了起來,他正抬起他那隻水汽未幹的袖子準備擦臉的時候,夜之航卻轉而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安子,真沒出息,看把你嚇哭的。”他說完,又接連笑了好幾聲,才作罷。
“皇上莫要拿奴才打趣了,奴才膽小,受不住您這這話呀!”安公公說著,忙斂了袖子,卻還跪在地上。
夜之航淡淡一抬手,算是免了他的跪,安公公略微駭然的起身,依舊緊緊跟在夜之航的身後。“其實,”夜之航轉頭,安公公會得意,上得前來,緊緊地站在夜之航的身側,“何道豐那件事,哪怕你真存了心思拉他下台,朕也是依了你的意思,睜隻眼閉隻眼的。”
“皇上,這—?”安公公麵有困惑。
他隻不過是個宦官,高高在上如皇帝,怎麼會依著他的心思,而隨意罷免了一位朝廷的要官呢?安公公對夜之航這句話留了幾分心思,他緘默地等著皇帝的下文,也釋了他的惑。
夜之航自是知道他不解,但也沒急著給他釋惑,隻是轉而問了他一個問題“一個奴才,應當做些什麼?”安公公想了想,繼而答道:“自然是識得主子的眼色,替主子著想。”
夜之航滿意地一笑,“所以說你機靈。”他再一笑,接著說道:“何道豐結黨營私,買官賣官,朕早就知道了,隻是苦於一直沒找到什麼合適的人來檢舉他???,而,那時的你,由於何道豐不知死活地扯疼了你的硬傷,才讓朕將你作為最合適的人選。”
聞言,安公公一笑,一記苦笑,澀澀地接了一句,“為皇上分憂自是奴才的本分,隻是,奴才也不曾想能借著這個,得到皇上的寵信。”
安公公心裏明白,天下沒人會真真沒有目的的對別人好,尤其是手握神器,製衡四夷的皇帝,他是個閹人,也從來沒奢求過誰會給他憑白無故、坦蕩的關懷。
夜之航看了看他有些失落的眼神,淺笑著擺了擺手,“小安子,朕的身邊真的沒什麼可信的人啊,有時,朕感到很累,很無力,所以,像你這樣能識得朕的眼色,關鍵之時,助朕一把的人,朕真的也是需要的,隻要你不做任何對不起朕的事,朕都是會護著你的,榮華富貴,高官厚祿,自然也都會與你的。”隻不過,前提是絕不做任何對不起他夜之航的事,否則,哪怕安澄再如何對他好,他都是不會繞過他的。
“謝皇上,奴才自是一心一意隻為皇上著想的,奴才不求什麼榮華富貴,隻要皇上身體安康,奴才就知足了。”這話他答的滴水不漏,隨即他稍微抬眸,恰看到夜之航似是滿意地一點頭,然手朝他伸出手,有點疲累地借著他腕上的力,走了起來。
夜之航舉步,再一次抬頭望向夜色中那一勾清冷的明月,這樣的夜晚,過於寧靜,同樣也會滋生出一些暗中才能進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