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堪堪地伸出手,回應著身前的溫暖,手在半空猶豫了一瞬,卻最終隨著心將懷裏的她緊緊地擁住,擁緊一份溫暖,擁緊一份真實。
他漂泊而冷藏了半世的心,終於停靠在了某個港灣,很寧靜,很祥和,仿佛月光映在海上,又被風吹皺成碎碎的粼粼波紋,恬淡到讓人放下所有的心防。
——寂寞清冷如同皇位,他被禁錮在那,已經二十六年了,冷到他的心也不知在何時,開始變得如同他身下的寶座一樣冰冷而堅硬。
正如雲裳言中的,他從未信任過誰,也從未被誰所信任過,活著,隻不過一次又一次不停地算計與較量,看到最後誰被誰算計地徹底,剩下的那個就成為勝利者,一如他二十六年來,所操縱的政治遊戲,隻是玩到最後,贏的人都是他,最後,活著,對於他來說,也成為了一種無形的負累。
忽然意識到了這樣的姿勢有點不妥,於是雲裳在夜之航的懷裏努力地掙了掙,夜之航感到了懷裏人的動靜,也不勉強,十分紳士地鬆開了她,雲裳覺得自己剛才那樣做有點‘不知廉恥’,當然在西屬,男女之間都不會有這種設防,或是簡單的擁抱就會被定義為枉顧禮教,可是,她是在夜朝,所以,自然顯得局促而羞愧。
“陛下,臣女方才魯莽了,請陛下見諒。”說著,她就要起身離開。
“雲裳”卻在雲裳的腳步方邁出的時候,夜之航卻又突然叫住了她,“今晚,能陪著朕一晚麼?就一晚!”他的聲音聽上去幾近哀求了,可憐兮兮的,雲裳轉過頭,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不曾挪開過半分,這麼無助到近乎祈求,雲裳望著他同樣望著他的清澈眼眸,那兒點點發光,真是,楚楚動人啊???
雲裳莫奈何地笑著,躺到了夜之航的身側,夜之航有點受寵若驚的往裏縮了進去,騰出一塊空間讓雲裳躺下,其實這張塌本來就很大,估計來個四五個胖子,橫豎往那一塊躺著都是綽綽有餘了,隻是夜之航卻像個孩子一樣的開心,躺在離她二寸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
“陛下,您該閉上眼睛了。”她看著他仍是睜著眼看她,不免提醒道,無奈的是,她怎麼覺得她這回就像個老媽子一樣,對著夜之航,還要像教育孩子一樣,告訴他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雲裳莫奈何地笑著,看著夜之航“哦”了一聲後,乖乖地闔上眼睛。
那一夜殿內未攏丁點銀碳,卻很暖,夜之航側著身,聞著拓跋雲裳身上散發出的幽幽香氣,從未有過如此的安心,讓他的心在一片鴻蒙間忽而就這麼寧靜了下來,她身上的味道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那一夜,夜之航嘴角蘊著淺淺的笑,沉沉地進入了夢鄉,在回都後的六十多個日夜裏,第一次,他可以如此安心地睡去,帶著久違的寧和,讓人沉定,讓人心安。
雲裳在他睡沉後並未睡去,她轉身,視線朝著窗的方向,靜靜地聽著雪落的聲音,這是她來夜都後的第一場雪,靜到湮沒了心底某個靜靜的身影,眼角,有什麼液體淌落,冰冷的一如此時窗外靜靜飄落雪。
那一晚,風很輕,雪落無聲。
當有一天,雲裳淡淡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她發現,其實在那時,那個一直駐在她心底的影子就已經開始在不知不覺中淡了,但是最終她也沒有與當時躺在她身旁的那個男人在一起,洛雲曾好奇地問過她,為什麼,雲裳隻是淡淡的一笑,她說,因為,那晚,她很冷。
洛雲“哦”了一聲,似懂非懂,而當有一天,她同樣躺在當時躺在她母親身邊的那個男人的兒子身邊時,她才領悟了母親當時為什麼會說那句話,那時,她母親的感受,一如,彼時,她的感受一樣:很冷!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夜之航就已經不在了,雲裳悠悠地睜開眼,手滑向另一側的時候,那裏,還有著微微的餘溫,她懶懶地支起身,冬日的陽光自窗外射進來,傾灑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讓人就希望一直這麼坐著,靜靜地感受著這份溫暖。
可是這份溫暖還未持續多久,過了一會,殿外就響起了一陣推門聲,接著一群宮女魚貫著紛紛來到了她的麵前,各個麵上帶笑,朝著她福身,恭敬道:“娘娘,奴婢等伺候您洗漱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