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航也是笑,玩味的笑,攝魂的笑,探究的笑,在複雜而內含頗多的笑下,趙淑媛已經率先敗下了陣,她臉色一沉,又換上了以往那種輕淡若隨風即逝的輕煙般的麵容,疑惑地問了一句,“那皇上深夜到這,所謂何而來呢?”
看來趙淑媛在他的麵前,果然還是稍欠火候,聞言,他收起了那邪氣而不恭的笑,肅顏望著她,口中道出了一句讓她震驚不已的話,“朕想讓你代為掌管後宮事務。”
這句話一出口後,夜之航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趙淑媛眼底劃過的那一縷迅即的詫異,隻是,下一刻她又一副不解的表情問他,“那蕭姐姐呢?皇上如果放權於臣妾,蕭姐姐那,皇上又該如何交代呢?畢竟,八年來,她將宮中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況且當了八年的後妃之首,一夕之間權利被奪,怕是姐姐她會不甘吧,臣妾,真的不想皇上為難,屆時的尷尬,臣妾都能想象的出來呢。”
她嬌柔地說出這番話,眼底閃過一抹得意之色,卻是瞬息消散,讓人不及捕捉。
她言罷,夜之航隻是略略眯了一下眸子,那雙深潭般難測的眸底,沒有任何的反應,隨後淡淡道了一句,“她不會的。”
短短的四個字,既是表明了他對蕭沐如的信任,同時——
是否也可解釋為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呢?
趙淑媛不是個傻子,自然不會蠢到以自欺欺人的方式來安慰自己那顆既敏感又細膩的心靈。
她不可能僅僅隻當這是一句無足輕重的戲言,或是理解成為夜之航連解釋都懶得去給。
而是??????
其實,蕭沐如在夜之航心裏的地位一直就不曾被任何人撼動過分毫,不管他的生命中穿插出現過多少各式各樣的女人,蕭沐如隻是蕭沐如,那惟一的一個,可以得到他微薄的信任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下意識地咬了一下下唇,在她自己都毫無查知的情況下,夜之航卻將她的這一番舉動纖毫地納入了眸底。
她沒有錯過她哪怕可以壓抑卻已在不經意間流露的微小情緒。
她在怨恨,亦或者說,是嫉恨。
夜之航沒有笑,麵對此時的趙淑媛他顯得格外小心,並且謹慎,就像與一條看似緩緩蠕動身子顯得全然無敵意的毒蛇,看起來是那麼的漫不經心,可是他的每一步卻都需萬分小心。
因為,蛇是很容易受驚的動物,而且它們有最鋒利而毒辣的牙,稍不留意,就會被它猛地跳起,咬上一口。
與蛇周旋,尤其是毒蛇,是萬不能掉以輕心的。
夜之航噤聲以待。
“臣妾謝過皇上。”深思了半晌,她才悠然一笑,緩緩啟口,朝著夜之航欠身一拜。這段靜寂的時間,對於一直凝神秉氣的夜之航來說顯得特別的漫長,彷如幾個時辰那麼久,而實際上,這個回答僅用了半盞茶的功夫。
這樣誘人的條件,趙淑媛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況且她的父親,在當初進宮前,似乎也是這樣要求過她:成為後宮中的女主人,這個世上,除了你,沒有人有資格與帝王並肩。
她父親要的,正是這個實質的後宮之首的位置。
現在突從天降,也算是天隨人意,她做不到假惺惺地婉言推拒。
而且想壓下那個女人的想法從她入宮開始,就一直一直不曾泯滅,延續至今。
其實原本夜之航可以順著她當初的話頭用來反問她,為何會認為他是為了別人而來的,可是,夜之航想了想,終究覺得麼有必要。
趙淑媛與他同是那種隱藏的聰明人,與聰明人繞彎子,其實,根本討不到一點便宜,而真正最好的方式便是直接,看門見山——那樣根本就不能給那些總是躲藏在暗處的人半寸的隱蔽之所,隻能讓其瞬時暴露在強光之下,而使之不得不在光亮處麵對一切,無法有半點的藏掖。
所以,夜之航就這樣在趙淑媛訝異的注視下,豁然起身,走到她的麵前,迎頭丟下了一句,“朕不希望看到宮裏再出任何的事情,而劉昭儀的那件事,朕也希望你能夠盡快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複。”
趙淑媛聞言,眉頭深深一簇:敢情,他把這燙手山芋就這麼丟給了她。
還是——
不及她多想,夜之航倏然轉身,舉步便走,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在她迷惑的眼神下,走了出去,連思考的時間也未留給她,看著她驟然離去的身影,趙淑媛才瞬間茫然回神,在他身後忙回了一句,“承蒙皇上信任,臣妾定當信不辱命。”
她最後一個字還不及落下,夜之航前腳已經跨出門檻,頭也未回地走了出去。
他並無久留之意,這又一次擊碎了她原本希冀的心。
還是那麼絕情且斷然的一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