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如的傾覆,讓夜之航的身子一震,想起自己這麼多年對他的敷衍,而此刻她卻仍這樣不管不顧地幫他,似乎隻要他的一句話,她就能為她如地獄,乃至成魔。
他的心難免負疚,於是他笑著,張開雙臂,以最憐惜的力度將她攬向了自己的胸懷。
感覺他的加緊與肢體摩挲間帶來的溫度,蕭沐如原本緊繃的心鬆了一些,她在他的懷裏,沒過多久,她仰起臉,凝住夜之航的眸底輕聲地說道:“皇上,臣妾想見見她。”
夜之航本是打算擁著她一塊入眠的,突聞她這麼一說,他的眸底本現出的倦氣一下子出了不少,轉而低頭,有點不解地望著懷裏的蕭沐如,遲疑了半天,才訥訥地問了一句:“如兒,你同意了?”
這句話他梗於心間已經很久了,隻是遲遲不敢提及罷了,現在他似乎更為考慮起蕭沐如的感受了。
顧此失彼的事,做的太多,對他終歸隻意味著失去更多。
蕭沐如沒有急著回答是或者不是,隻是依舊清透的目光裏,夾雜著一絲絲的倦怠:在這場暴風雨般的宮變中,所有的事情都來的太迅猛了,完全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即便沉著且運籌於心的夜之航如今也顯得有點應顧不暇,甚至還有那麼一點焦頭爛額的味道。
不過——
她也並沒有馬上就決定接受這名異族女子的意思。
“隻是先看看罷了。”她淡然地應道,神色微黯,仿佛麵上被人蒙了一層輕紗似的,讓人看不真切。
“知道了。”夜之航含笑應道,能讓沐如在這個時刻做出這種決定已是不易了,對於這個結果,他算是有點慶幸的了。
就這麼彼此相擁著,兩人之間不再有話,而且蕭沐如已經率先困意襲來,實在熬不住了,她張口打了一個哈欠。
“困了就睡吧。”見她一副困倦難擋的樣子,估計這兩天她緊鑼密鼓地辦了那麼多的事,也肯定是累了,夜之航不免心疼,在她耳邊輕輕地勸了一句,聲音柔而暖。
聽他這麼一說,蕭沐如也不再端著身子,笑著朝她點了點頭,也就毫不客氣地躺倒了塌的裏側。
她剛躺下不久,夜之航就站了起來,也不知是本來就睡的不沉亦或是她根本沒睡著,夜之航才剛起身,忽地,就覺得自己的袖口一緊,低頭看去時,剛好看到一隻纖細的手正拉著他的袖口,而那指間的力道更像是抓著一樣渴念很久的東西而害怕放開一般。
見到那雙原本清透,而此時卻有些濕潤的眸子,夜之航隻是笑著望進她的眼眸深處,那麼的清晰而透徹,“放心,朕今晚不走,留在這陪你。”微頓,然後目光再度移向她仍不肯鬆開的手指上,笑了起來,“現在,朕隻是去寬去外麵的衣衫而已。”
真的隻是這麼簡單,從進到如意宮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打算離開,今晚本就是想來陪她的。
蕭沐如聞言,果真放開了他的袖子,又拱了拱身子,再往裏縮了縮,目光卻一直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始終不離。
這樣如小孩子一般的蕭沐如夜之航還是頭一次見到,以前的她,在任何人的麵前總是表現的那麼端莊得體,儀態萬方,讓人挑不出一絲的瑕疵來。而如今的蕭沐如看上去卻更接近真實,那些褪去所有在人前的偽裝之後,原原本本,裸 露的蕭沐如。
更有一番令夜之航傾心的觸動。
“睡吧。”等躺到她身旁的時候,夜之航在她的耳邊小聲地叮囑了一句。
像是夫君對娘子那般的叮嚀,讓蕭沐如的胸口有股溫暖。
她望著他,突然展顏一笑,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日,當宮人們紛紛湧入主殿之時,夜之航早已不見了人影,蕭沐如望著一旁空出來的位置,不免失神,眼神也有點空茫,然而,隻是片刻,她又換回了一貫的清冷,漠然地吩咐宮人為她梳洗。
這時,趙淑媛也正坐在菱花銅鏡前,精細地掃著娥眉,“最近宮中還算安穩麼?”她手執螺子戴正細致地描著一邊的眉毛,睨著鏡裏的倒影問道。
“最近確實安靜不少。”春菱手裏捧著趙淑媛如鍛般烏黑的頭發正手法嫻熟地為她盤成一個高髻,聞言,很自然地接道。
趙淑媛聽她這麼一說,於是放下了手裏的戴,轉身,一派閑逸,“手藝不錯。”她信口誇了一句,說完,莫名高深地望著身前的春菱。
春菱被這樣的眼神盯著,隻覺得渾身不自在,於是不免試探地問道:“娘娘可有何事?”看她看她的樣子,多半又有什麼事要她去‘辦’了的吧。
趙淑媛這回倒是有點反常,在春菱問完後,反而一句話都未說,隻是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了一句,“你覺得皇上何時還會再來永寧宮呢?”她笑著問她,眼裏是來不及掩飾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