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黑暗已經籠罩四野,帳篷裏早早亮起了燈,但是仍顯得昏暗無比,陸毅磊突然想起了珠峰下的那一夜,想起了當時並肩戰鬥的三個朋友,也不知他們現在還好嗎?其實時間過去了沒幾天,怎麼感覺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一般。
帳篷外麵的風聲越來越大,帳篷裏燈光如豆,感覺比珠峰下的那個帳篷還暗,估計是這裏所用發電機的功率更小。中年藏族漢子的老婆在爐火旁忙著做飯,老阿媽在旁邊幫忙煮東西,小姨夫和那個中年藏族漢子坐在一旁聊天,小姨和格桑梅朵在角落嘀嘀咕咕的,時不時還發出幾聲輕笑。
陸毅磊轉了一圈,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麼,順手拿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家裏,低頭一看顯示卻是根本沒有信號,隻好坐下來開始玩手機遊戲。牧區的生活真是無聊啊。
一會兒工夫,飯菜做好擺上了桌子,幾個人圍坐桌邊,藏族漢子從床頭小櫃裏取出六瓶白酒放在桌上。陸毅磊暗暗皺眉,暗道估計今晚又要完蛋了。
那個藏族婦女請陸毅磊上座,陸毅磊不肯,道:“讓阿媽上座吧。”格桑梅朵在一旁道:“你坐吧,以前我們藏人吃飯,女人都不能上桌的,你是男人,更是客人,你就坐吧。”陸毅磊隻好乖乖坐在上座。
藏族婦女恭敬地給上座的三個男人一人倒滿一碗酒,然後又給自己和其他幾個女人一人倒了一碗,陸毅磊看著那麼大的碗一個勁地咧嘴。
大家紛紛用無名指沾酒彈了三下,敬了天地和祖先,陸毅磊也有樣學樣,用無名指沾酒彈了三下。幾人酒碗相碰,那個漢子大聲說道:“幹!”隻一口就把碗中的酒喝完,小姨夫也不多話一口把酒幹了,陸毅磊一看差點兒沒一頭栽倒,這麼喝不得喝死人啊?
陸毅磊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格桑梅朵,格桑梅朵抿嘴一笑,對小姨夫和那個漢子說道:“陸路不能喝酒,他就隨意吧。”小姨夫也忙道:“小陸,你隨意,我們草原人喝酒太猛,你不習慣。”陸毅磊連忙點頭,就著酒碗喝了一大口,酒是青稞酒,度數不高,口感有些淡,很是一般。
下酒菜很簡單,就三盆,第一盆是清水羊肉,第二盆是土豆羊肉,第三盆是蘿卜羊肉,什麼青菜也沒有,陸毅磊感覺羊肉燉的不是很熟,既不好吃又嚼不爛,所以隻是喝酒和吃蘿卜土豆。
陸毅磊喝酒上臉,幾碗酒下肚就滿麵紅暈,他實在是又不想吃更不想喝,於是開始裝醉。格桑梅朵也是淺淺喝了些,見陸毅磊裝醉,就起身把他扶到一旁休息,還很關心地問他難不難受,陸毅磊也不好明說,隻是搖搖頭閉目假寐,格桑梅朵坐在一旁陪著他。
一會兒,老阿媽也不吃了,坐在角落裏轉著經筒誦經,剩下的四人放開酒量繼續喝,喝到高興處還高歌一曲。陸毅磊發現其實藏族人也有唱歌不好的,那位藏族漢子就是天生五音不全,歌唱得實在是難聽。不過藏族人不論男女確實都挺能喝。
牧區的生活實在單調,天黑以後什麼娛樂也沒有,估計也就是喝酒聊天了。四人一直從6點多喝到11點,陸毅磊都睡了兩覺了,四人還沒有結束,後來想上廁所,隻好裝著醒了過來,格桑梅朵想要扶他,他低聲說去廁所。
出門到帳篷後放水回來,看見五瓶酒已經喝完,第六瓶剛剛打開,四人完全沒有結束的意思。
陸毅磊低聲對格桑梅朵道:“要不我們睡覺吧。”說完才覺得好像有歧義,格桑梅朵的小臉一紅,沒有吭聲,走到四人跟前說了幾句藏語,那個藏族婦女起身,取了幾床被褥給格桑梅朵,然後又回去喝酒了。
陸毅磊用水桶裏的水隨便洗漱了一下,格桑梅朵給陸毅磊鋪好床,說道:“你先睡吧。”陸毅磊大著膽子握住格桑梅朵的手,嬉笑道:“我們聊會兒天吧。”格桑梅朵小臉又紅了,嗔道:“快睡。”甩開陸毅磊的手走到水桶旁,拎桶出帳而去。
陸毅磊偷偷一樂,脫了外衣,躺下準備睡覺。可能是剛才裝醉睡多了,陸毅磊躺下又睡不著,閉著眼睛聽著帳外的風聲,帳內的劃拳聲、幹杯聲,還有老阿媽的誦經聲,紛亂而又和諧。
陸毅磊覺得自己的靈魂正冒出頭頂緩緩升了上去,越來越高。他低頭審視著自己的軀殼,如此普通而平凡,一如芸芸眾生。遠處虛空處,菩提花開,紅塵雨下,絢爛無比,過後一切都慢慢沉入了黑暗,沒有菩提,沒有樹,一切隻是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