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道:“小姐既然摒退左右,自然不打算問罪於我。”
“你很聰明,可惜都用在了偏門左道上。”我走上前迫視著她,“你為察罕帖木兒賣命已經多久了?”
她輕笑一聲,道:“這重要嗎?”
“不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韓府的叛徒,”我道,“這幾年來,韓府對你並無虧待,我也自問待你親如姐妹,你身為漢人,為何要串通胡虜,加害於我?”
她的神色不卑不亢,道:“小姐對我的好我銘記於心,一日不敢忘懷。此番若不是我掉包了夫人的毒藥,小姐早已命歸西天,又怎能在此質問於我。況且,小姐今日大仇得報,珠兒不敢貪功,隻求恩怨相抵。”
“恩怨相抵?”我冷冷道:“你若真要救我,就不該讓我喝下那袋混有迷情散的水!”
她沉默半晌,抬頭:“事已至此,我無話說可說!”
我伸手將案上的香爐打落,香爐登時七零八落,一股濃鬱的香氣噴湧而出。
“你已無話可說?從小到大,哪次我犯錯被罰,不是你幫我受過?八歲那年,我打碎了如姨最愛的鶴鹿同春青釉花瓶,是你替我頂罪,生生挨了如姨一頓打。十歲那年,我一個人離家出走,是你在祖母的房門前跪了整整一夜,她才派人來接我。十二歲那年,我得了痘症,府裏人都將我視若瘟神,是你毫不避諱,日夜悉心侍疾才讓我枯木回春。還有,太多太多……”我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臂,“既然你要害我,又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讓你看的比從小一起長大、風雨與共的情分還要重要!”
珠兒沉默地聽完,麵有不忍之色,道:“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無法回頭。錯就錯在,從一開始你就不該帶我回來。”
“糊塗!”我一掌打在她臉上,手中震震酥麻,“你才十五歲,有什麼不能回頭的。你是漢人,怎能為韃子賣命?”
“救命之恩高於天,養育之情大過地。我隻是一介平民百姓,能活著已是極大的奢望,國仇家恨離我都太過渺遠。”她捂著臉上的紅痕,惻惻道:“當年,我老家突發時疫,全村人都死光了,我又與哥哥走散。若不是察罕帖木兒大人,我早已餓死街頭,哪還有今日。我哥哥一手把我從小帶大,不知受了多少艱辛,這數年來,察罕帖木兒大人四處幫我打聽哥哥的下落,如今哥哥也被他找到,提拔為近身護衛。如此大恩大德,我無法不報!我從來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從小到大,我都敬你護你,希望能彌補一二。”
我倒退幾步,扶住床欄,滾落的香爐汨汨地湧出馥鬱的芬芳,那樣濃密的香氣恰如最深邃的傷痛不孔不入地躥入我的每一個毛孔,經久不散。痛,又何止是痛?自從秀娘染了痘症與世長辭之後,我便把珠兒當做心中的至親,唯一的依靠。可是上天,偏偏連這點殘存的溫暖都要奪去。
可我又能如何?殺了她?不,我做不到。
半晌,我黯然道:“走吧,韓府你已留不得了。”
珠兒伏在地上,衝我行了一個大禮,再抬頭眼中已噙滿淚水,她道:“這一拜謝小姐不殺之恩。”
她說罷,低頭再拜,道:“這一拜,隻求小姐日後不要告訴少爺我今日所犯的大錯。”
我心中動容,擺手道:“我答應你,你走吧。”
她且喜且憂的站起來,無限悲涼地望了我一眼,幽幽說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疲倦的閉上雙眼,道:“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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