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索禁煙中(上)(1 / 2)

他眼中的驚喜一閃而過,又黯然道:“你為何不走?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我走到他身旁,嫣然道:“隻因我還未醉,還沒試過酒是否真的能消人愁。”

他扶著我的肩,柔聲道:“那你為何不試試?”

我聞言身軀微震,舉酒而飲,已不知是何滋味,曼聲道:“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⑴”

他將我攬入懷中,道:“我不是黃景仁,你也不是他表妹,不必為‘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而傷悲。你不要怕,人生在世總該為自己而活,誰也不能幹涉我們。”

你不要怕。猶記得相識之初,他也總這樣低聲寬慰我。

感念之際,越發愁緒纏綿,我歎道:“隻可惜,人總不能太為自己,那樣會負了他人。”

他縱聲而笑,不屑道:“古時,楚漢爭霸,勝者為誰?三國時,獨占鼇頭之人又是誰?”

我不知他何意,茫然地對上他的眸子,道:“自是劉邦和曹操。”

他又道:“你可知楚霸王何等威風,為何被市井出身的劉邦迫得個烏江自刎的慘烈下場?劉備孫權亦不是善與之輩,又為何悉數敗在曹操手中?”

我回道:“從來勝負之事,自有天時地利人和。”

他輕點了下我的額頭,道:“你說對了一半。天時地利不過是輔因,人和才是正主。楚霸王雖一世英雄,卻礙於英雄的名頭,做起事來難免束手束腳,看似灑脫,實則憋屈的很。而劉邦則不同,他本就自貶身份,人人皆知他本是個無賴小民,所以無論怎樣都無可厚非。我看項羽之所以會敗,也是敗在‘英雄’二字上。三國時,雖有劉備知人善用,孫權雄姿英發,但曹操一句‘寧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便已注定成敗之數。”

“此言差矣,”我搖頭道,“英雄,不當以成敗論。”

他笑道:“瞧你的樣子,倒像是被夫子教成了迂腐不堪的老學究。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一世英雄又如何,輸了便是輸了。隻有贏的那個人,才能獲得他想要的一切,才能過上真正自在的生活。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禮教之內,萬事莫為。一世為人,為何總要被禮教所壓迫。你是為你自己而活,而不是為世俗教義而活。讓禮教條規為你所用,才是上上之人。”

我歎道:“我知道你在諷刺我,卻偏偏拿出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有誰願意為世俗所牽絆,為名利所驅使?隻是,太多事是不得已而為之。倘若有能力去改變它,自然最好。若沒有能力,就隻能屈服忍受。畢竟你我,都不是那上上之人。”

他聞言臉色驟變,傲然之色盈於眼眶,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在此發誓,為你,今生今世必成為世間第一等人,若違此誓,願亂箭穿心而死!”

我不料他如此激動,被唬了一跳,心裏又是感動又是後怕,醉意登時已醒了七八分,慌忙捂住他的嘴,道:“何必說這樣不吉利的話,這種事如何能拿來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