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紅淚箋成何處與?天涯渺渺路悠悠(1 / 2)

兩日後,府中的家丁已被我紛紛遣散。然而,這兩日,未免太過於平靜。

父親總說,最波瀾不驚的湖麵裏,往往蟄伏著最凶猛的異獸。父親的話,總是很對,我每句都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此刻,我才更加忐忑不安,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姐,府中之事已處理的差不多了,小姐該隨屬下去往江南避禍。”阿東已不是第一次提醒我這句話。然而此刻他再度說來,卻引得我眉心一跳。

我輕輕揉開高聳的眉頭,道:“我自會走,但我要你去辦一件事。”

他謙恭道:“小姐請講。”

我正色道:“你立刻去查,察罕帖木兒現今在何處?”

他見我麵色凜然,知道事態嚴重,低頭倒了聲“是”,便火速退出。

晚間,他麵色慘白的回來,道:“屬下已經查到,察罕帖木兒昨日因公差調往安徽潁州。

我聞言,心跳也漏了半拍,怎會這麼巧,所有人都去了安微!

我站起來,在屋裏踱來踱去,察罕帖木兒如何能得到消息?

難道是……

不,不可能!我怔怔地坐在椅子裏,心中翻江倒海。

阿東見我麵色陰晴不定,遲疑道:“小姐,恕屬下直言。隻怕來事有變,小姐應立即隨屬下前往江南。”

“阿東,你聽著,”我平定心神,凜然站起來,道:“我要你立即起身,前往青田劉家,說我已死於時疫,婚約可除。”

阿東大驚失色,道:“這如何使得?”

我定定地看著他,厲聲道:“我身為韓家子孫,如今韓家大難當頭,前途未卜,我又怎能退縮?”

“可是,可是主人吩咐過……”阿東遲疑道。

我麵色稍稍緩和,溫聲道:“阿東,你進我府門中,已有二十個年頭了吧。”

他垂首,道:“二十年三個月零一天。”

我心中頗為動容,道:“難為你記得這樣清。”

他抬頭,目光灼灼,道:“主人對我恩同再造,這二十多年的每一天我都心懷感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裏麵也許是腥風血雨,也許是滿目瘡痍,阿東也不例外。關於他的故事,我不忍妄加揣測,柔聲道:“這二十年辛苦了你。如今韓家大業將成,卻橫生枝節,成敗與否,就看你的決定。”

他詫異地望著我,不明所以。

我心中微痛,道:“如今我必是要是安微一趟的,這一去我便再不是清白之身。若悔婚,有辱韓劉兩家數十年的情誼;若結親,劫數未定,則會牽連劉家,劉家畢竟是韓家的恩人。若你還當我是韓府小姐,請你務必相信我,按我說的去做。”

他似是被我的神情所懾,有一瞬的愕然。轉而拜倒在地,麵色錚錚道:“請屬下代小姐去往安微。”

我搖頭道:“不,這件事牽連繁複,個中細節,我不能與你詳說,但此事必須由我親自去做。”

他見我言辭堅定,不容易變,良久,隻得痛聲道:“屬下遵命,定不負小姐所托。屬下辦完事後便立馬趕往安徽與主人和小姐會合。小姐請好自珍重!”

說罷,他微一抱拳,雙眼通紅,轉身疾跑而出。

至此,偌大的韓府,就剩我一人了。

我木然地環顧著四周,淒淒慘慘,冷冷清清,恰如我現在的心。

再也忍不住,我踏上黑曜絕塵而出,阿亮,阿亮,你千萬不要負我!

在我推開木屋大門的那一刻,一個素衣僧人緩緩轉過身。

他白衣如雪,膚若瑤光,眼卻似點漆,暈開在無邊的夜色中。

“是你?”我失望地說。

這人竟是那日我在河邊遇到的素衣僧人,隻不知緣何他會在此處。

“正是小僧。”他雙手合十,淡淡而笑,飄然如雲,渺然如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