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在榻上,拿起一張薄毯子向上直蓋到我的脖頸,柔聲道:“睡吧,你放心,我不會碰你的。”
他說完,側身躺在我身邊,背對著我。
塌並不大,一個人睡剛剛好,兩個人躺在上麵,難免要緊挨著彼此。他身上有傷,不能躺下睡,隻能趴著睡。可他卻選擇側身睡,是在顧及我的感受嗎?
即便如此,我們仍必不了肌膚相觸,他灼熱的肌膚燙的我渾身不自在,我隻得盯著星光斜照的帳頂發呆。
這一路上,我親眼瞧著他勢如破竹,親眼瞧著他非凡的權謀和膽識,如果為林兒能收攏住他,自然是如虎添翼。更何況,眼下北方紅巾軍內劉福通漸漸功高蓋主,難保哪日他會倒戈相向,此時若能有人與之分庭抗禮,平衡彼此的勢力,林兒的位置才能做得更穩。而這個人選,無論是韓山彥、基還是我自己,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我枕畔的這個朱元璋呐!
我該怎麼辦呢?真的就嫁給他……
可我對他,不是愛,不是愛啊!
“阿棠,你睡了嗎?”靜默的夜裏,忽然響起他近似歎息的聲音。
我沒有答話,閉著眼假寐,他輕聲道:“我知道你恨我對你不夠坦白。你不了解,這是我的心病。我跟大師兄、二師兄始終是不一樣的,這些年來,我是怎樣從一個一無所有的流浪漢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我不能賭,因為我根本輸不起。”
我輕咬下唇,堅持著不說話,心卻像泡了水的胖大海,變得充盈而柔軟,是啊,他甚至,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他沉默了半晌,又緩緩道:“從沒有誰敢那樣打過我,何況還是一個女人,還是在千軍萬馬前。也怪我,你不是個魯莽的人,當時一定是嚇壞了吧?你殺個人都能夜夜噩夢,更別提一下子見到那麼多死人。戰爭,究竟適不適合你,我是不是很自私?”
我緊閉著雙眸,可依然能覺出自己的睫毛在微微的顫抖,誰知道未來會怎樣呢?
從帳外卷來的夜風無限繾綣的吹襲著我的額發,我茫然地僵臥在窄小的榻上,直到六識隨著漏更的風聲混沌、模糊……
再次醒來時,略帶燥熱的陽光已經溢滿我的胸懷,我睡眼迷蒙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恍然意識到……
手臂邊的半邊塌上空空如也,柔軟的被褥上還依稀殘存著男人身上的溫熱。
朱元璋呢?
我拎著毯子的一角,霍然坐起來。
“醒了?”
熟悉的聲音再度在耳畔響起,我順著聲音望過去,發現牙帳的盡頭處有一個屏風。
日光透過雪白的帳布窸窸窣窣地落進來,在屏風上隱隱綽綽地映出一個男人充滿陽剛氣息的身影,我這才注意到有幾件衣服正鬆散地搭在屏風上。
“嘩嘩”的水聲輕伶地奏響著,無端地驅走酷暑裏的悶熱氣息,唯留幾絲清涼的韻致。
他竟然在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