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雲點頭應道:“先生放心,我已經將事情辦妥了,這就領您去。”
我暗歎花雲雖為武將卻心細如發,不覺道:“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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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我就進宮去朝見大宋皇太後,我的姨母——楊婉如。
陽光旋轉在殿頂的琉璃瓦上,炫芒晶瑩,說不出的厚重威嚴。朝雲萬裏,紅彤彤地宛如山間的杜鵑花,又如女子新妝後的羞赧容顏。
早霞不出門,看來近日風雨將至。
我已換作女兒裝束,為顯皇家威儀,特意選了紫紅色繡著白牡丹的霞羅,下罩玫瑰色散花裙,腰間係上軟煙羅,朝仙髻上隻斜插一支羅玉金鳳釵,清減而不失莊重。畢竟我雖為皇女,卻並沒有封號,且戰亂顛沛之時,不宜過於華麗隆重,稍作修飾以示尊重即可。
一個白衣侍女領著我穿梭於滿園花香中,如此千回百轉後,方見前方綠意深濃處,影影綽綽的立著幾個宮裝女子。
“雁霜寒透,正護月雲輕。
嫩冰猶薄,溪奩照梳掠。
想含香弄粉,覯妝難學。
玉肌瘦弱,更重重龍綃襯著。
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
絲竹悅耳,有輕靈婉轉的歌聲越過紛雜的枝椏遠遠的傳來,這首曲子小時候曾聽家裏的老人唱過許多次。那時候歲月靜好,家山猶在,而如今,世事早已生出諸多變幻。
此刻再聽詞曲,我忽感物是人非,愁腸百結,不覺邊向前走著邊隨著曲子輕輕哼唱:
“寂寞!家山何在:雪後園林,水邊樓閣。
瑤池舊約,鱗鴻更仗誰托?
粉蝶兒隻解尋花覓柳,開遍南枝未覺。
但傷心,冷淡黃昏,數聲畫角。”
密集的綠意漸漸開闊,一個珠冠鳳裳的華服貴婦正托著臻首斜倚在貴妃榻上,麵有愁容。在她身側是四個身披白衣的隨侍宮女,正對著的是一個麵容嬌好若星月的妙齡女子,那歌聲正是從她口中傳出的。
貴婦眼也不抬,疲倦地擺手示意道:“退下吧,唱的不對,不是這個味兒。”
那淺唱低音的女子聞言呆住,垂首撒癡道:“太後!”
但見太後絲毫不理會她,她隻好悻悻地離開,臨走之前從我身旁經過,還略作訝然地望了我一眼。
領路的侍女正要上前通報,我輕輕搖頭,親自走上前屈膝道:“參見太後。”
太後不耐道:“怎麼又來了一個?哀家累了,今天就到這裏吧。”
我淡淡笑道:“太後您仔細瞧瞧,是我。”
太後嬌軀微顫,霍然抬頭,詫異道:“是你!”
我仰起臉注目於她依舊風華無雙的容顏,心中滋味更是難以言說,一字一句道:“是我,棠兒回來了。”
雖然早已麵有倦容,太後依然迅速坐直了身子,一瞬不瞬的打量著我,突然笑道:“哀家當是誰,原來是咱們的棠兒呢!來來來,快坐到哀家身側來。”
她說著,向身旁一個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遂即將我虛扶起來,迎至榻邊軟座。
我正驚訝於她乍見我後的鎮定自若,忽見眾人忽然神情肅然,俯身下跪,齊聲道:“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