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茶盞擱置在幾案上,側首思忖道:“此事先放下,元璋那邊情況如何?”
花雲目光灼灼,麵有喜色:“朱帥已經將俞廷玉父子迎回和州,五萬水師勢如破甲,連克采石、太平,直逼集慶!”
這大概算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了,我也不禁喜上眉梢,站起來道:“果真如此?”
花雲眼光明媚,點頭道:“不止如此呢!大軍行至太平之時,夫人誕下一名男嬰,人人皆說這是天下太平的祥瑞之兆啊。朱帥喜不自禁,還在當地的一座山上刻石曰:‘到此山者,不患無嗣’。”
我一麵因馬惠英初為人母而欣喜,一麵擔憂韓林兒聽到這番言語的反應,便及時打斷他道:“這是好事。我們明天就立即返程與元璋會和。”
花雲正說得眉飛色舞,見到我凝固的神色,立即轉了語氣,低聲道:“屬下遵命,這就去準備!”
他說罷,便衣帶生風,火速從大殿中退出。
我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身旁的春兒,她垂首默立,靜靜地為我打著羽扇,依舊是淡然恭謹的模樣,見我在端詳她,手中微滯,神情也肅穆起來。
我意味深長地淡淡道:“春兒,皇上既然將你賜給我,今後許多事就要多聽多看,謹言而慎行。”
春兒花容失色,登時跪在地上,惶恐道:“春兒明白,公主才是春兒的主子。”
我轉身對著她,一雙水瞳中異彩連連,正色厲聲道:“你錯了!這世上所有的人,都隻有皇上這一個主人,懂嗎?”
春兒神色一凜,似懂非懂地望著我,徐徐道:“奴婢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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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時,我曾求見韓林兒,珠兒的事、楊婉如和劉福通的事,一樁連著一件,事事都在風頭浪尖上,讓人不得不防範。
然而韓林兒自那日夜宴後就與珠兒呆在自己的寢宮中,足不出戶,任何人都不見,連一日三餐都要由宮人送到門口。
我站在殿外的日頭中整整等了一天,他方遣人遞來一紙詔書和一封密函,密函上寫著:“若朱元璋拿下集慶,則宣詔。”
這點更讓我迷惑,他究竟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呢?
時不我與,按照計劃,我必須在朱元璋攻下集慶時與其會和,到時再向天下亮明我的身份,以示大宋君臣相和,既而安穩民心。
更何況,直覺告訴我,今日的韓林兒再不是昔年的懵懂少年,他平靜無波的眼眸中早已擁有洞悉一切的智慧。最終,我隻好攜著詔書和密函黯然離去。
離開亳州後,我不想聲張,依舊是輕裝簡從,隻是身邊多了一個春兒。我們沿著長江乘船南下,一路青山萬重,風光迤邐,恬靜的幾乎讓人忘卻戰雲的紛擾。
船隻到達氵筮水時,緩緩流彎,轉入直道,江麵突然收窄,水流也變得急促。
暮色深濃,天地間昏暗難明,天風狂曳,頗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我和花雲立在船身望台上,凝視前方。
花雲擔憂道:“此處河段十分危險,如今正是汛期,咱們要盡快渡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