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基雙眸中星芒暴漲,淡淡道:“是嗎?南方張士誠剛設下‘隆平府’,自稱周王,師弟便設下‘應天府’與之齊肩。我方才想起‘應天府’內,有統軍、左右司馬、將軍各一人,從事郎中二人,督軍二人,獄典、禮工各四人,錄事二人、水、倉、騎、士、兵五曹參軍各兩人,參事十人,如此官階分明,文武雙收,已不像是一個軍府,更像是……”
他竟然能將朱元璋的軍府機密打聽的如數家珍,我目瞪口呆之餘,厲聲打斷道:“大哥!”
劉基含笑望著我,我支支吾吾道:“這個玉筍很好吃,你嚐嚐。”
劉基若無其事地操起筷子夾了片玉筍放在齒間,意味深長道:“果然好吃,可惜滋味過於幽澀難辨,讓食者欲知其理而不能。正如君臣之道,君臣一心不相疑,方能開創紀元,共謀大業。師弟以為如何?”
朱元璋啞然失笑,卻不溫不惱道:“師兄果然令人歎服!眼下群雄割鹿,應天之地更是西南有元軍,東南有張士誠,西麵陳友諒,四麵環敵。而今,陳友諒來犯,勢如千鈞,禍福難料。這時談為君之道,是否言之過早。”
我在心中暗歎一聲,他果然有取而代之的野心,隻是這話已經說得極為隱晦了。
劉基不置可否地笑笑,轉向我道:“阿棠,你怎麼想?”
我手頭一鬆,差點將筷箸掉落,我是大宋公主,人卻在朱元璋身邊,其實不過是來日韓林兒和朱元璋相爭的籌碼。他這麼一問不是將我陷入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尷尬境地嗎?
燭火無聲地跳躍著,滿室的明亮都陷入一種迷蒙的光芒中。
我沉下心,氣定神閑地注目於劉基,緩緩道:“這裏就咱們三人,大哥究竟想說什麼就直說吧,不必拿元璋試刀,我受得住。”
劉基刀鋒般地目光在我與朱元璋二人的臉上迅速地流轉,開口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師弟既然心存遠誌,我不妨給你個建議:切勿學方國珍保疆固土,要趁劉福通興師北伐之際拉大戰線,開疆辟土。方國珍之流不足為懼,張士誠對元廷首鼠兩端、大業未謀,唯有陳友諒勢力最強,卻名不正言不順。要想在夾縫中求得生機,就必須突破陳友諒這一關。”
朱元璋苦笑道:“師兄說的有理,隻是如今我軍節節敗退,狼狽至極。如何能突破這一關呢?軍中有謀士建議棄城南遁,保存實力,之後再揮師折返。師兄覺得這條路行得通嗎?”
劉基輕笑一聲,冷然道:“這樣的謀士,真當斬立決!”
我和朱元璋瞠目結舌地望著他,他又道:“他們還未看清形勢,就盲目定下退縮之計,實在愚蠢至極。其一,陳友諒連打幾回勝仗,正春風得意,驕兵必敗,這是他的弱點;其二,陳友諒殺主代之,落人口實,軍心必然難定。天時地利人和,最重要者,乃是人和,然而陳友諒人和盡失。若能從此處著手,避過此劫,乃至反敗為勝都未可知!”
朱元璋拍額道:“師兄說的極是!近日敗仗吃得太多,讓我輸得暈頭轉向,經你一說,我仿若茅塞頓開。隻是說到人和,我軍屢戰屢敗,早已士氣全無,師兄可有什麼錦囊妙計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