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東窗事發(1 / 2)

這一年,劉福通部各軍大舉進攻,展開浩浩蕩蕩的北伐。五月,劉福通克汴梁,迎小明王韓林兒至汴梁,建為都城。汴梁曾是宋朝都城,宋軍入主汴梁,總算真正意義上實現了“複宋”。緊接著,劉福通北進大同、上都、遼陽,甚至一度迫近元都大都,燒宮殿、破元防,縱橫數千裏,打了就走,並不留人防守,兵貴神速。

我聽到這些消息時,心中不免觸動,如果宋軍實力雄厚,為何不趁機收複北方諸城,而是流水賬般破敵便退?難道說,宋廷內部另有什麼難言的危機?

當然,我之所以開始留心這些,還是因為春兒曾對我說過的那番話。盡管沒有記憶,也不願去回憶,但這種身份一旦強加在自己身上,總讓我不由自主地去探知那個所謂的“弟弟”——韓林兒的命運。

劉福通揮師北伐的消息傳開後,義軍無不受到鼓舞,天下亦為之振奮。朱元璋領導的吳兵乘機響應劉福通,繼續攻取浙東各地,並以康茂才為營田使,辦理屯田,又寧趙開郡學,聘宋濂等講學。這期間,朱元璋部和張士誠部兩軍交接,發生了不少衝突。

對於朱元璋,我心底是極抵觸的,大概是因為心虛,亦或是另一種我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比如說,至今我也想不通當日自己為何要放走朱元璋。

有南北紅巾軍牽製元兵的主力部隊,朱元璋又與張士誠酣戰,陳友諒便趁此良機率軍南下,連克瑞州、邵武、吉安、撫州、建昌、贛州、汀州、信州、衢州等路,取得重大勝利。有陳友諒親征,趙普勝的軍力漸漸被分刮,兵權也大不如從前,而陳友諒征戰這三個月,對徐壽輝遷都的提議也不聞不問。

時間一長,徐壽輝終於按捺不住,修書一封到江州大營,決定親自去找陳友諒商議。

一時間,戰事風雲激蕩,廟堂、權貴、乃至軍帳之中,無處不是暗潮洶湧。

這些日子我基本不能下床,隻是一味的吃藥養病,偏偏善兒這孩子身子也弱,便一直由溫娘帶著。

這期間,沈卿憐也誕下一子,粉雕玉琢的很是可愛,我下令解除她的禁足,吃穿用度一應與我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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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金桂已開至荼靡,嬌柔的花瓣打著旋落在被秋風吹開的窗欞上,飄來陣陣甜蜜的寒息。那種又冰又暖的滋味,一如窖藏在人心底的思念,香濃的化不開,卻又縹緲的抓不住。

彼時我的病已經好了大半,正伏在桌案上塗墨,風一來,紙便像離了魂的蝴蝶兒,輕悠悠地飛起來。

鳶兒瞧了我一眼,便輕手輕腳地去關窗戶,我挑眉看著,懶懶道:“別關,我瞧著這風挺好,開著吧。”

鳶兒遙遙頭,俯身拈起跌落在地上的紙墨,似模似樣的念起來:“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王妃,這是什麼意思?”

我衝著鳶兒“噓”了一聲,側首望著搖籃裏酣睡的善兒,方才他的小腳踢了下身上的福錦,口中還“呀呀”的叫了一聲,似是做了什麼乖張的夢。

這孩子,也是命苦,從生下來時就瘦瘦小小的,也不愛哭,柔弱得像片不堪風的秋葉。

看巧,他仿佛知道我在端詳他,就睜開烏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瞅著我,白皙的肌膚被破窗而入的陽光挑染得紅潤而恬靜,那模樣讓人心疼又心憐。

我含笑抱起孩子,秀眸卻蒙霧,心中更是刺痛,善兒三個月了,他卻還不回來看看我們母子。

鳶兒噤聲立在一旁,掛在帳邊的金鈴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來,我下意識的回頭,陳友諒的親隨康信之正立在門外探頭探腦。

“進來吧。”我垂首攏了攏孩子繈褓,好讓從遠方攜帶的風沙侵染不到他的柔嫩。

康信之跪立在地上,雙手呈上一封信箋,輕聲道:“前幾日漢王與朱元璋部徐達交戰,大破徐達於安慶!”

我笑而不語,顫著手接過家書,心中又苦又甜,對於我而言,勝負皆不重要,平安最好。

“王妃,漢王說了些什麼?”鳶兒好奇地望著我,又不敢向前探身。

關山夢回,寸寸河川流淌的皆是離恨水;薄箋漫開,點點筆墨暈出的都是相思意。

我淡淡微笑,淚水卻流出:“王爺立善兒為世子,又給小王子起了名字,叫陳理。漢王決意在江州設宴慶功,犒賞三軍。”

說完,我悄然折起書信,在信的右下角,染著這麼幾個字“朝堂將變,卿自保重”,短短八個字,已蘊含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