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是陶凱。”那張臉的主人聲音加了些力度,卻依舊輕柔。
“陶凱?”我認真拿捏著這兩個字,輕笑著搖頭,“陶凱是誰?我認識嗎?”
對方的臉頰離我更近,顯得更加清冷而執著:“姐姐,你忘記我了嗎?”
我凝眸深深注視著他,隱隱約約間竟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我遲疑道:“你是陶凱,你……”
“九年前,你還是白蓮教的聖女,趙州的那場暴風雪,你還記得嗎?”
九年前的暴風雪,那是當年山穀遇襲之前的事了吧。
他居然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的酒意登時清醒了三分,坐直了身子沉默地盯視著他。
陶凱徑自端起酒杯,飲了口酒後,目光飄向遠方:“九年前雪災裏的那對江南來的小兄妹,你都忘記了嗎?”
江南來的小兄妹……江南來的小兄妹……
我蹙眉深望著桌子上閃爍的燭火,記憶也隨之而明滅。
那年的初冬,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裏,雪在無休止的飄落,模糊了混沌的世間。
數十個因雪災而受阻的難民聚集在趙州城外十裏坡的破廟裏,寒風瘋狂地湧進黑暗的屋子裏,無情地吞噬著這個不大的空間裏碩果僅存的溫暖。
我有些不忍地搖搖頭,命下人將還勉強溫熱的食物分發給饑寒交迫的眾人,口中道:“我是下屆的白蓮聖女,奉本教明王之命度爾等之難。”
原本困頓的人們聽了,委頹的身子立馬來了力氣,餓狼般撲向食物。
“不用搶!不用搶!人人都有!”
我皺著眉頭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忽然發現透風的牆角處,兩個小孩子緊緊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他們全身都凍僵了,臉上手上都長滿了猩紅的惡瘡,甚至挪不動身子來爭取屬於自己的那一點食物。
我親自領了食物,走向他們,想伸手撥開男孩和女孩,好將食物遞給他們。但男孩緊緊擁著女孩,怎樣都不鬆手,我湊上去柔聲道:“別怕,姐姐是來幫你們的。”
男孩轉眸看向我,一時間竟愣住,緩緩放開了手,女孩卻頹然倒下。她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探取女孩的鼻息,這一下手也抖起來。
男孩怔怔地注視著一切,仿佛也察覺到異常,他猛地撲向那女孩,失聲痛哭道:“妹妹!妹妹!”
然而女孩並沒有回答他,死人是無法開口說話的。
我長歎一聲,褪下身上的純白風裘,蓋在女孩子的身上,轉身對身後的家丁說:“幫他把妹妹葬了吧。”
後來,我將這個男孩帶回府裏養病,這才知道他原是臨海人,和親戚一同來北方探親,誰知親沒有探到,卻在途徑趙州時遇到了幾十年一度的大風雪。他們兄妹二人和家裏的長輩走散,正孤立無援時,便遇到了我。
等他的稍病好些後,他堅持要將妹妹的屍骨帶回家,我給了他一些盤纏幹糧,並叮囑他日後要勤學自勉。
沒想到,九年過去了,我居然在這裏、這種情形下又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