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嗔愛恨,生死無常,命運將浮生剝成了兩份,一份謂生離,一份謂死合。
生而俗世,於歲月裏千般蹉跎,無奈生於心間,日日輾轉在夢魘深處,夜夜與黑暗為伍,乃成生離。
絕於紅塵,在流年中萬般嗟歎,悲涼淹沒一生,年華粉碎於轉眼之間,韶光將心事述盡,已作死合。
流年偷換,心事也暗藏,隻為一點心念。
可求,卻又不得,那一生唯一的執著,就那樣被命運攪滅。
這……便是他們的命嗎?
三界生靈最近心有頗多感慨,卻也並非隻因那一生的夙願未得個美好收場,實則是他們近日見了太多的生死。
四十萬三族生靈慘死於星鬥大陣,妖族太子隕落焚夙願,仙妖二族兩位古神神力被廢,玉盤山青歌上君晉位古神。這朝夕之間發生的樁樁件件,隨意拿出一件便可震驚三界。
妖族退居妖界,慘烈了百餘年的三族之爭終於得以平息,然而三界生靈卻都知曉,這安寧恐也隻是一時。
妖族慘敗之後太過靜謐不說,便是當日青歌上君晉位之後所發生的事,已讓天地生靈覺得三界要變天了。
那日塵埃落定,在滿界肅穆之中,古老的梵音踏著斂兵收戟的聲音而來,神光自無際混沌撒入天地,太古蒼茫的氣息彌漫三界,悠遠莫名。梵音漫漫,神光布天,覆蓋天地。入目之處,光華一片,黑夜暗藏,足有三日。
雖是生了異象,然三界生靈盡皆知曉,那塵封了數萬載的遠古殿堂終於重新落入世人眼中。
整個世界重得玉輪星辰那一晚,上淵在櫻花林中對著皓月低眉撫琴,琴聲一如先前一般,並未攜著絲毫情感,卻又悲寂莫名。
當天元踩著月光而來的時候,聽到的便是這樣的琴音。
“一夕在仙界做下那般事,便是身為天地之主,恐也無法替她開脫,你竟還有閑心在這裏撫琴,當真是心寬得緊。”
嘲諷的聲音在小徑中響起,琴音驟然停歇,上淵抬眼見天元緩緩而來,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將我逼入進退兩難之地,乃是你心中所盼,如今你已得償所願,難不成還有何不滿?”
“我將太初的星辰圖交於她,你卻未曾拿回,是我失了一籌。”
天元臉色沉然,繼續道:“當年一夕為你前去妖界,致使元神重創,又因她的心念,你這才將她留在了琴州,十餘年,你給了她想要的一切。不過現下,我倒想看看你會如何處置你這一世的師妹。”
“你認為,我會因這些而失了公允?”
“不管怎麼說,她會變成這樣,從來都是為了你。”
似是對這句話毫不在意,上淵隻淡淡一笑,並未有隻言片語。
“既然不屑一顧,你為何不同她講明。”天元端坐下來,自顧自地拿起玉壺倒著熱茶,語調多了幾分惻然,“上淵,我這一生所羨者甚少,但一夕卻是我由衷羨慕的人,我們幾人亙古長存的壽命,都比不上她數千載的時光。活得那般無所顧忌,愛得那般純粹濃烈,她的一生雖然短暫,卻隻為自己而活。悲哀的是,我們永遠無法擁有這種經曆。”
上淵眉睫動了動,起身朝天元走去,語中辭氣清淺:“你對她雖有利用,卻也沒忘幫她達成心中所願,想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無所束縛,任性而為,這也是太初想要的,然而命運卻給不了她這種生活,我給不了,你也給不了。”天元放下手中熱茶,沉靜的眼眸中多了平常未見的悵然來,“拿整個道域的存亡做賭注,也隻盼你能夠永遠留在道域,我現在越來越能明白,太初做下這個決定時的心境。”
上淵安然地小啜了一口熱茶,淡笑道:“你這般樣子倒是少見,不知是怎樣的事,竟能攪亂你的心緒?”
天元沒有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提起了另一事:“你既未曾阻止青歌晉位,可是已經決定好了?”
青歌晉位成功之後,下界便有九位古神的本源支撐,道域因此得意重新開啟,而上淵也會因此回歸虛無,不複生機。
九九歸一,返本回元,便是這樣。鬼域和冥界需要開辟,天地需要完整,道域也需要長盛不衰,而所有的新生,都掌握在上淵的手裏。
上淵斂眉,看著那幾間竹屋,雲淡風輕:“當年同意你們助我開辟界麵,雖是她下了道令,但終歸還是我本源未複,這才拖了九萬年。如今大限已到,怎麼也該把這件事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