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傅霄番外(一)(1 / 2)

我有兩個母親,兩個父親,也有兩個名字,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是娘的兒子。是舒氏阿玖的嫡親兒子。從六歲到現在,從現在到將來,乃至我死後千萬年。

三歲那年跟著安王妃進宮參加宮宴,第一次見到娘親時,就覺得娘親異常的和藹可親,比養育著我的安王妃和生育我的萍夫人都要親近。娘親朝我招手,臉上帶著溫柔至極的神色,嘴角眉梢都是溫暖人心的笑容。

就是那一個笑容,在我小小的心靈中刻下了最深刻的痕跡。在之後無比艱難的三年裏給了我很多的力量來支撐下去。

那時,就覺得娘親像極了一個神女。她站在那裏,微微一笑,你就會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片柔光中,快要羽化登仙。她蹲下身子,輕輕摸著我的臉,不滿我的名字,恭敬順從,那時的我還不知道這樣一個名字其實更多的是一種蔑視和鄙夷。

許多人都知道這點。可是他們從來都不說,也不會為我抱不平。隻是暗暗的看著我,看著我被欺壓侮辱,默不作聲。

可是她嫌棄!娘親嫌棄!她為我不平。

娘親向來都是最聰穎的!她大概那時就已經知曉了小小的我日後會有多麼艱難,怕我在往後的歲月裏,為了出人頭地,不惜一切手段,因此,對我說,“恭兒,雖說身份天定,但是功名利祿,權勢財富都是靠自己去爭取的,隻要不失了本心,不愧對於天就好!”

那時的我對這句話的意思也懂。可是之後的三年裏,我就日漸懂了。

三年,後院向來是個不見硝煙的戰場,我是安王的庶長子,下麵有庶二子,庶三子,嫡子,庶五子。長子,向來都是最招人眼的存在,是後院女人都想要除之而後快的,尤其是當這個長子還隻是個賤婢所生的之時。

磋磨,短短三年,讓我的心智極快的成長,為了能活下去,我四歲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陰謀算計,在後院裏跟別人的女人周旋,隻為了幫我那出生卑賤的生母和自己活下去。

後來生母死了。我獨自一人活在後院裏,處境尤其艱難。人人都說安王嫡子體弱多病,後院裏的女人和仆從都知道我非常喜歡嫡子弟弟,卻不知道,那嫡子弟弟之所以常常生病,有我很大一份功勞。

後來被人發現之後,寒冬臘月裏,我穿著一件薄薄的棉衣,全身是傷的被關在髒亂不堪的柴房裏時,一度以為自己的人生就要結束了,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也許有不甘,也許有解脫。但更多的卻是遺憾。

我那時候對生母的模樣甚至都已經開始模糊了,我已經記不得她長什麼模樣了,可是,我還記得娘親,記得她穿著一件比雪還要白三分的大氅,站在逆風處,一派溫柔和婉的朝我笑,朝我招手。記得她微皺的眉頭,記得她說話時的神情。

第二日,王妃的心腹打開了柴房的門,將我拎了出去,說宮中的貴人主子要收養我,將我過繼到她名下,要我給她當兒子。那時我的第一想法就是,這樣一來,以後就能常常看見娘親了!因為她住在宮裏!

當我時隔三年再次見到娘親時,她一如三年前,穿著一件白色的大氅,站在逆風處,臉上帶著無盡的溫柔和和婉神色,一邊朝我招手,一邊輕聲喚我過去。我頓時就明白了,要收養我的貴人主子就是娘親。

可是,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暗黃枯燥的肌膚,隱約中流淌著腐朽黑臭的液體。再看看娘親,幹淨澄澈如神女。頓時就覺得自己就是站在她身邊,也是對她的一種玷汙。

我沒有動,可是娘親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前,她蹲下身,憐惜的撫摸著我的臉,眼含內疚的看著我,跟我道歉,道歉她沒有早日救我出苦海。心裏的那道閘門似乎突然就打開了,我突然就淚流不止,撲到了娘親懷裏痛哭。

娘親抱著我,很溫暖。那種心靈上的溫暖。

她說,我是她的孩兒,是注定了要站在雲霄,供人仰望的。所以,自此之後,這個世上再無安王府長子傅恭,隻有皇二子傅霄。

我不幸的哭暈在了娘親懷裏,醒來時,已經在一間簡約大方卻處處奢華精致的房間裏。這裏比王府裏王妃住的地方還要漂亮。娘親聽到聲音走進來,眼含溫柔欣喜的問我餓不餓,說她親手煮了粥。

我欣然點頭,然後就有宮女端來一碗粥,娘親親手喂我喝完了。那隻是一碗普通的白粥,我卻覺得那是時間最無上的美味。我一直都記得娘親那時半是歡喜,半是心疼內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