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花影醒過來的時候,低咒了一聲,還真是在狼窩裏也敢睡著。不過她也懷疑那會兒是嚇暈過去的再加上自己還在發燒。
總之她一定已經被安宇墨發現了,不知他醒來後發現自己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是什麼感想。既沒有告發她(不過誰知呢,說不定此時門外劉管家或童氏夫婦正拿著長槍短劍等候她),不過沒有立即叫醒她這就是事實了,旁邊的床單上還留有他的體溫,看來是剛走不久。
收起種種煩亂的、意外的、驚詫的、嚇得不輕的想法,先離開這個房間才是當下之急。由於以上種種衝擊,直到走出房間的時候才想起頭發的事,原來還緊緊抓在手心裏,指甲把手都插出血痕來了。
回到後園的時候其實她是被喜悅衝擊了一切的,那種有要放鞭炮慶祝的喜悅。她竟然拿到了親子鑒定的樣本,她竟然真的成功了。她仿佛看到了童國正因此身敗名裂的預告。
她現在馬上立即就要到醫院去做鑒定才行。要在他們真正實施那個計劃之前給他重重一擊,或者永不翻身。
她將要迎來她人生中最大一次勝利了。她這樣想著。
走進客廳的時候,童花影走到座機前翻昨晚的來電顯示。但她的臉色隨著手指的頻率而漸漸變得難看。過了一會就站起來向房間走去了。
狂風肆獵著街道,天的那一方滾動著黑漆漆的烏雲,似要為這個酷熱的夏天帶來一場洗禮式的大驟雨。
熙攘人流行色匆匆,滿天翻飛著報紙、雜誌。一種民國時期蕭條、清冷街頭的錯覺。低頭族正刷手機的頁麵出現的內容和那滿天飛舞的報紙、雜誌上的竟完全一致。
那上麵是:出軌、私生子。這樣極具存在感的字眼占滿了視線。連近日某天王巨星結婚的報道都被縮放得快沒有了版麵。
社會、娛樂、財經、體育甚至遊戲的報道裏都以秒速一次次更新這樣的字眼。迅速刷新了人們對企業、娛樂新聞的重新認知。
當然了,誰讓這兩個人的身份懸殊得就像是:灰太狼被曝和白雪公主是姐弟一樣讓人跌破眼鏡撕心裂肺。別說轟動了商界、娛樂界,恐怕現在連六界都在奔淚相告中。
看到這裏就應該知道,童花影的親子鑒定報告非常成功地發送出去了。
而這個連續不斷發酵到如此地步的新聞,對於童花影而言應該是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但此刻正在那個被燒焦的花園裏清理殘花敗柳的身影是那麼的不搭。
雖說在黃昏沐浴裏,她的背影是那麼的薄弱,讓人憐惜,但怎麼也有一種‘自己造的孽自己咬牙也要扛住’的感覺。
她的臉埋在雙膝間,表情有一種慢慢流淌的平靜,感覺永遠也不要和任何人交流般固執的平靜。如果真正了解她的人應該知道那是一夜長大的感覺。
就像十年前看著自己父母以僵硬的屍體告別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她臉上所流露的那種固執而又心酸的平靜。
當她翻著座機上要找小夫的來電顯示,而上麵是被刪得一片空白的時候;當她曆經千辛、驚喜若狂把童國正和安宇墨的親子鑒定報告交出去,所有外界的回響告訴她,這隻是一件曝炸新聞不算醜聞的時候。
如果經曆了這種一次次撞在她心口的打擊,她再不更加堅強,再不快速成長,她何以麵對這個冷酷的世界。
大嬸有意對她隱滿小夫讓她心痛,社會民眾對童國正私生子事件的態度讓她心寒。他們認為如果私生女是童花影那絕對算是一樁醜聞,但如果私生子是安宇墨,這簡直就是前世修的福氣。
而安宇墨同樣因為是商會會長的公子而又被冠了一個富二代的身份。私生子的新聞對他們自身不但無害反而得益。可那上麵承載著她累積了十年的所有希望。
六歲時因為那場連奪她雙親的車禍,因為凶手用手段掩蓋那場車禍的真相,還假裝收養失去雙親的她來贏得人心的時候,她的世界就已經分崩離析。
而她用十年的時間一點一滴把那堆滿目瘡痍的碎片一片片拾起重建,每一片都黏稠著她的血液和淚水,十年舉步為艱地將它重新築成了更加堅不可摧城牆。
而如今,她似乎再一次聽到那個超級大錘在不斷的一下下飛速撞擊著這堵她用十年重建的名為‘童花影重生’的城牆,不斷聽到它一塊塊鬆動再次脫落的聲音,似乎要再一次讓它變成斷壁頹垣,並把她永遠埋葬在那裏。
但現在她是十六歲的童花影,是經曆過比電視裏女二號更悲慘人生的童花影,如果她沒有因此死去,那麼她將是你難以想象的強大存在。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隻能看著自己的世界分崩離析而無能為力的小孩子了。如今的她,她說過的,堅強得連自己都害怕。
因為那些人一步一步將她練造成絕世的武林高手,在他們再一次拿著大錘向她撞擊的時候,她已經能身輕如燕地把一片一片打落的碎片,就算是粉末都要一一接住並重新築建更堅不可摧的名為‘童花影重生’的城牆。
半蹲在花園裏拔著殘花的童花影,她薄弱的背影,卻是一雙充滿力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