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界,天乾仙府。

被濃霧籠罩的仙府異常安靜,殘破的石塊碎片飄蕩在大殿周圍。仙府其實是由數千塊古舊的石板組成,漂浮在一層亮綠色的霧氣上。沒有圍牆,隻有許多石柱懸在周圍。

大梵殿中央有一塊飄起的石板,上麵跪著一個****的男人。劈頭散發,看不清麵容,長發上還有血水不停滴下。

殿中矗立著十四根石柱,在霧氣中隱隱若現。其中一根石柱微微發亮,發出石磨般的聲音,難聽之極。雖然近在眼前,卻似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幾乎難以聽清。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跪著的男子頭也不抬,隻是低頭冷笑,笑聲很滲人。

另一根石柱亮起,發出尖銳的聲音。

“不說也罷,想必你自己也無從辯駁,今日若不懲處你,難以服眾。”

男子突然昂起頭,猛然發力想要掙紮起來,但是周身纏繞著一條黑亮的繩索。那繩索像蛇一樣在他身上遊走,將他緊緊捆住。他滿臉血汙,整張臉因憤怒而扭曲,用充滿血水的眼睛環顧四周的石柱後說道:“既然落在你們手上,還做些這假惺惺的戲給誰看?今日若不除我,你們定是寢食難安,還躲在石柱中傳音,哼,是怕我瞧見你們嗎?諸位放心,你們就是被絞成肉醬我也認得,你們最好燒香拜佛,祈求我魂飛魄散,否則隻需我有一絲殘魂尚在,也要教你們不得安寧!”

男子狂吼完後,兀自不能平靜,身體不停的顫抖,眼角瞥了一眼最遠端的那根石柱,發現毫無反應,不由更加絕望和憤怒。

又一根石柱亮起,語氣甚是溫和:“你何必如此極端,並非我們有意對付你,令妹的事我們也是依仙法處理,想必你自己心裏清楚。若是如此本還可以寬限你,而今你又將你師父的帳算在我們頭上,大鬧仙府,到了這局麵,還有的餘地嗎?”

男子聽到這話,暴怒道:“哈哈,可笑,真是可笑,好公正的仙法,好合理的處置啊,你還有臉提我師父,不用多費唇舌了,我今日既來就沒想活著。”

最大的那根石柱忽的亮起:“話已至此,也無需多言,依仙界律法,擾亂仙界,毀壞仙府,殺害仙人,處你極刑,但念你師父功勞,留你魂魄,打入輪回,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造化了,行刑吧。”

十四根石柱相繼亮起,亮光連接形成一個詭異法陣,將男子罩在陣眼中。男子身體開始發光,光亮越來越刺眼,同時伴隨著他的嘶吼:“你們會後悔的,留我魂魄,你們會後悔的,此仇就算萬年,我也會回來還給你們!啊!”

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男子與腳下的石板一同化為粉末,落入綠色的迷霧中。

天劍山,奕劍門。

天空不時有飛鳥略過,是個晴空萬裏的好天氣。

奕劍門依山而建,從山腰至山頂,院落圍牆延綿不絕,真如一柄利劍直刺入天,端的雄偉壯觀。疾劍堂占據了東側將近一半的地盤,在臨近山頂的院子裏,一個身著紅黑相間衣服的青年正在舞劍,劍氣隨他身形變化,劍峰所指,木樁皆盡被劍氣削去一截,如刀削斧砍一般。

堂上一名玄衣人背手而立,看著青年,不時微笑,待青年舞畢,開口說道:“不錯,這套疾劍式可算是小有所成,勉強夠應付一般妖魔了。”

青年還劍入鞘,上前幾步,躬身道:“徒兒愚鈍,任有諸多地方難以領會,想必還是天資不佳,讓師父失望了。”

玄衣人轉身入堂,招呼青年進去,說道:“若你天資不佳,那天下怕隻有蠢材了,終究你還是不愛習武修真,為師勉強你,也是有緣故的。”

青年惶恐道:“並非弟子有意不尊師命,還請師父責罰。”

玄衣人道:“坐吧,我為何要責罰你,當初為師日夜苦練,這套劍法也不過比你早兩年練成而已,何況武學不同於學問,需得結合實戰,為師不過恰逢劫難,曆經無數生死之戰,方才大有精進,此次你下山,亦會有許多機緣,想必你回來時也會有諸多領悟的。”

青年不知如何回答,隻能唯唯諾諾稱是。玄衣人歎了口氣,說道:“玄兒,此番下山,並非以往試煉那麼簡單,你與小炎皆背負了重要的責任,也不似在門派有那麼多人可以幫你,你需得學會變通,自己多拿主意才行。”

青年起身道:“弟子謹遵師命。”

玄衣人苦笑道:“你這孩子,又忘了麼,我若叫你名字小名,就不以師徒相稱,怎地老是記不住?”

青年麵色一紅,答道:“是,父親,孩兒知道了。”

玄衣人走到香爐前,麵對先輩靈位和劍狀的壁靈龕,神色凝重的說道:“南北兩方魔氣湧動,暗劍來報,也說各地均有妖魔蹤跡,魔界亡我之心不死啊。此番下山,你作為奕劍門使者,不能丟了門派的臉麵,但是作為父親,我希望你平安歸來。我送你一樣禮物,為師也好為父也好,我的心意都在上麵了。”說著從旁劍架上取下一把劍,轉身交給青年。

青年接過劍,立馬跪倒,說道:“徒兒定不辱使命,縱使丟了性命,也不會丟了奕劍門的臉。”

玄衣人將他托起,問道:“你就不想看看這劍麼?”

青年趕忙將劍拔出,玄衣人道:“你這孩子,就是跟小炎差別太大,若是他得到寶劍,定然迫不及待的試用,你記住,奕劍門人,以劍為天,以劍為地,此劍名曰‘驚鴻’,輕彈此劍,其聲如樂,彈劍而歌,禦劍如聲,故曰‘驚鴻’,曾陪我一同下山斬妖除魔,如今贈與你,話不多言,莫要讓他失望。”說罷飄身離去。

青年輕撫劍身,此劍通體呈黃,劍上有黑色古文字,貌不驚人,青年運起真氣彈了一下劍身,果然如有絲竹之聲,不由暗暗稱奇。將劍背於背後,便走出院落。

這青年姓林名驚玄,是中土第一大派奕劍門的弟子,和其他六位師兄弟被江湖中合稱為幽雲七劍,剛才的玄衣人便是奕劍門的第七代掌門林鎮星,也是林驚玄之父。林驚玄出得院門,迎頭便遇到一個人,慌慌張張的低頭疾走。林驚玄認出此人,笑著喊道:“大哥,何事這麼匆忙?莫不是謝師妹催得急嗎?”

那人聽到,忙走上前來雙手握住林驚玄肩膀,說道:“賢弟莫要說笑,大哥我是找你來的,方才在你房間不見人,便知道在練劍,明日你便要下山,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哥哥我趕來和你道別的。”邊說邊喘氣,顧不上臉上汗珠。

此人乃是林驚玄親生哥哥林驚寒,林驚玄拉著大哥邊走邊說:“大哥不要擔心,此去隻是送信,並不會去招惹厲害的妖魔,一月後便回。”

林驚寒搖頭道:“雖然你大哥我不練武,但我還是知道,妖魔又不似人,你不招惹他他便會放過你啦?還需多加小心才是。”

林驚玄瞧著大哥懇切的樣子,甚是感動,說道:“大哥放心,弟弟我省的。正好你來了,我要去穀長老那和他道別,一同去吧。”

林驚寒一聽,頓時一跳,叫到:“弟弟,你若是去別人那就算了,穀長老那我可真不敢去,你知道我從小便怕他,在他麵前話都說不出口,你獨自去吧,我在院外等你便是。”

林驚玄也知大哥的底細,這位穀長老一直掌管門派戒律,極其嚴厲冷酷,兩人從小便吃過很多次虧,林驚寒天性老實,有過幾次教訓後便怕了,但是一直有陰影,見到穀長老便哆嗦的說不出話。所以隻是嚇嚇大哥而已。

兩人說著已走到戒律廳,隻見台階下石板上跪著兩名弟子,背上扛著兩塊極大的石頭,石板上全是尖細匕首,必須將真氣集中於腳底才能站穩,不然匕首立馬會刺穿腳板。其中一人聽到腳步聲,艱難的轉過頭來,對著林驚玄擠眉弄眼的做鬼臉。林正自好笑,突然見到一塊石頭從屋內飛出,落在那弟子背上巨石上,那弟子苦不堪言,立馬低頭凝聚真氣,不然腳板就要遭殃。

屋內走出一位一名老者,手中握著一把木劍,劍尖上居然立著一塊大石,冷冰冰的說道:“嫌石頭不夠重嗎?若再三心二意,你自己去把山門邊那隻石獸背上吧。”那石獸是奕劍門山門口左右鎮壓妖魔的物件,高近四丈,那弟子嚇得冷汗淋漓,心想若是把那石獸背上,這腳板就算是廢了,但又知這老兒言出必行,頓時不敢做別的念想,隻得專心受罰。

林驚玄正要上前行禮,隻見一團黑影飛向自己,同時聽穀長老說道:“若是石頭有損傷,你們兩個也一並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