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籠罩,積雪已沒過膝蓋,烈馬噴著白氣簌簌地抖著脖子,四蹄踏進雪地,每一步都比較艱辛。馬車拖過的痕跡越來越深,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
柳漠西的眉頭也越擰越緊,他讓紅、黃兩位長老先隨眾撤離,做好那邊的安頓,藍霧祁與紫十英都不願先行離開,他們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麼,就連藍霧銀也堅持要與這些的族人堅持到最後。
“我是聖女,誓與大家共進退!”她說。
“你必須走!正因為你是聖女,才不能有所閃失,才需要到漠北去照料其他族人,請尊重族長的決策!”柳漠西以不容質疑的堅持命令道。
終於,這一次的馬車隊伍前,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清涼如水的眸子定定注視著柳漠西堅毅的麵容,踏過雪地,緩緩走到他跟前,以前所未有的感情輕柔地說道:“我會在漠北等你,保重!”
冷漠,對她的永遠隻有冷漠。
他的溫柔曾為另一個女人展現,他對自己也曾笑過,卻如過眼雲煙,夢醒後,連一絲也不剩。
藍霧銀看著柳漠西如往日般不發一言地注視著他,挺直的背影,不變的冷漠,何時也會為她柔情為她憂?她掀簾踏上馬車,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素手放下,簾子隔絕了清冷落寞的素顏。
背後,一高瘦的身影不時打量他們。那是喬裝的七阿哥永琮,他聽說芯月被關進了烈魂堡,氣得差點提劍衝進族長的房中。他也幾次前去烈魂堡查看芯月下落,上次他正進去密室中,卻發現一個俊美異常的白衣男子也在裏麵呼喊芯月的名字……
他意識到,芯月可能根本不在烈魂堡,她去哪了?不會是……永琮不想多想,他隻好一邊等著軒德帶兵前來,一邊繼續打聽芯月的消息。
大雪紛飛中,世事滄桑。此時此刻的沉重寂寞,無人可以理解,隻有柳漠西才懂。
芯月……他不知道她在哪?藍霧祁堅持不肯告訴他,如何逼問都不肯說,隻以奇怪而複雜的眼神提醒他:當前該以族人為重!
可是,他的心卻做不到不理會。
刹那間心灰意冷,彷徨恐懼,莫名的驚恐向他壓來,無處宣泄。芯月是因怨恨逃避,而不願藍霧祁告訴自己消息嗎?他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她?
再見她,他想告訴她……
不……再見她,他又能告訴她什麼?
柳漠西獨自站在狂風暴雪中,鐵般堅毅的身軀,似乎對身外的風雪毫無祭覺。他仰著頭,深邃的目光穿過密密匝匝的雪花,落向遙遠的方向。
若是軒德帶兵來了,芯月,你還願意見我嗎?
雪花狂舞,滿天飛絮。
鐵騎踏過邊關,滾滾而來,氣勢如山如洪,老遠聽到地麵震動之聲。風沙來襲都不如這般猛烈,人們從清晨的冷冽中驚醒。
紫十英衝出氈房,親自吹起危急的角號,嘹亮的警訊傳遍大漠上空。幾乎是立刻的,成百上千的人從屋中奔了出來,大家握緊拳頭,隱約聽到鐵騎踏雪而來的聲音,個個忍不住變了臉。
柳漠西跨上烈馬,手握青色長劍。劍身修長,蠢蠢欲動,按捺不住似要出鞘。噬血的絕情眼眸露出寒光,他渾身發出的懾人寒氣將天地間的冰涼幾欲凍結。
“紫長老,藍長老,保護族人!”至少還有幾千的族人未遷,他絕不願多一分傷亡。若是可以,他寧願一人獨當!
“族長……”
“不必多說!服從命令!”腿上一夾,柳漠西衝了出去。身後立刻有數十烈馬一起奔出,侍從個個手握兵器,眼中帶著誓死的決心,跟隨在主子身後。
擁擠的人群中,兩抹激動的身影。芯月剛想衝上前去,卻被身邊人一把扣住:“你去哪?”
“我……”芯月手指緊收,眼眸緊盯著一群烈馬離去的地方。心跳無比快速,是大清的軍隊來了,皇上終於找到這裏了!所以……他們要決戰了嗎?
柳漠西為何不降?若不降怎有活路?整個漠西族都要陪葬麼?
“別阻止我,我必須前去!”她緩緩掃過寒冷中驚恐發抖的人們,堅定地說道。
縈娘麵上蒙了一層白色麵巾,好在風雪交加,許多女人與她以巾覆麵,她們並未引人注意。想不到天下事如此巧,昨日下雪,她才決定帶芯月出來添置襖衣,卻發現漠西族人正大肆遷移,今晨再一見,卻是清兵來襲。縈娘冰冷的手指緊扣著芯月不放,她冷冷笑著,閃爍的黑眸懷著幽幽算計,也毫不掩飾地迸出恨意。
芯月苦惱,掙脫不開,又怕引人側目,隻得懊惱地咬住唇,以眼神哀求著。縈娘不為動,麵巾下的笑容更加高深。她要看戲,要看著無情無義的漠西族人如何滅亡!芯月哪都不能去,等這一戰結束了,她自然會放開這丫頭。
芯月無奈,雙眸又忍不住看向柳漠西消失的地方,心中焦急更甚。突然,敏銳地感覺到兩道奇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蹙眉不動聲色地朝人群中掃去,瞳孔猛地一縮,差點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