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冰崖的一處峭壁上,有一排崖洞,那裏像屋子一樣被人收拾得幹淨,溫暖。對於經曆過多種艱苦磨難的芯月來說,這裏還算舒適,烏達兄弟都愛疼惜美人,盡量給她最好的待遇。
天山之上,條件若此。崖洞是由幾個小洞相連,最裏層的岩洞又高又空,隻有她一人,外麵的小岩洞有薩拉族弟子守侯,負責隨時侍奉她。裏麵呆久了,空氣有些悶,她不時站在洞口吹吹冷風。
外麵層層積雪,天寒地凍,與崖洞裏的溫暖宛如兩個世界。崖洞四壁上插著明亮的火把,中央是個大火爐,芯月端坐在簡陋的木桌前,仔細地觀察著龍雲圖。
手中這副,正是她十五歲那年不慎毀壞,又神秘失蹤的真圖。她小心地撫摸著它,再次將每條線每個花紋一一記在腦中。烏達讓她對照這副殘圖,畫出一副完整的龍雲圖,然後就開始天山探尋之旅。
轉眼崖洞中已度過三日,大部分時候她都靜心畫圖,偶爾也會神思遊離。烏克曾說,漠西族人很快就要上來天山,柳漠西定也會到吧,她依然恨極了他,可是又忍不住揣測薩拉族人將他引來的意圖……
芯月擱下筆,坐在爐火旁, 小手攏在火上汲取暖意。
烏達從外麵走近,粗獷的臉龐上含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拍拍手,身後侍從捧上一樣長物,小心地安置在桌上,上麵白紗掀開一看,竟是把古箏。芯月驚訝地挑眉,這片遠離凡塵的冰山雪域深處,他竟然會找到古箏,可見費足了心思。
烏達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勾唇笑道:”久聞格格心思靈巧,多才多藝。這崖中生活單調,我特命人尋找此箏,格格休息時可以撫奏怡情。”
芯月走到琴旁,隨意撥弄了一根琴弦,不動聲色地回以一笑:”烏族長費心了。”此人城府很深,每次來時都會先以關心的話語打前,仿佛前來探望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龍雲圖。可是,她又怎能掉以輕心,又是一笑:”龍雲圖沒那麼快畫好。”
烏達麵色一僵,爽朗大笑:”哈哈……芯月格格難道覺得烏某除了龍雲圖,就不關心其他?天山之上,的確條件惡劣,相較起來,這崖洞才是最好的處所。委屈了格格,還請見諒。”
“我知道,多謝烏族長的照顧周全。”芯月笑得平靜,若非那話語流露嘲諷,還真看不出她的心思。
烏達走到桌前,看了看才剛起筆勾勒出幾條花紋的圖,微微笑道:”格格不必心急,對於龍雲圖,烏某也有許多不解之處,要與格格商討。”
芯月撇他一眼:”龍雲圖是漠西族聖物,你我兩個外人,又能探得多少?為何不物歸原主呢?”
烏達眼中閃現幽光:”不瞞格格,薩拉族中有多年流言,龍雲圖也可能是本族聖物。所以,隻有解開圖的秘密,才知道龍雲圖到底該歸誰所有,而據可靠消息,秘密就隱藏在這雪域之中。”
“哦。原來如此。”芯月淡淡應道,心中卻已猜想他是在說謊,倒也不點破。她無心與他多說,事實上在這裏正是心靈平靜的日子,仿佛在天地寂寥間,可以化去前塵一世。
三言兩語之後,芯月便打發烏達離開。
憂思一起,她蹙緊了眉頭,感覺心痛在指尖慢慢化開。誰道前塵易忘,恩怨可以忘卻,自己對那人的恨是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化解了。遠離那片曾經布滿痛苦記憶的天空,在這裏,能尋到平靜麼?
將琴置於地上,她盤腿而坐,爐子裏的火光映紅了雪白的臉龐。手指飛揚,勾抹間,琴音流轉,有些幽怨,有些哀思,有些心痛與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