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3)

中秋節才過,院子裏的銀杏樹,就下雪般的飄落下無數無數的落葉。

這一年,芯月已經十五歲。歲月可以將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娃改變成一位甜美動人的大姑娘,卻無法改變一個人天生優越、驕傲自信的性子。隨著年紀增長,芯月出落地越來越美麗,身邊的恩寵、榮耀也隨之越來越多,她的性子也越來越任性。在很多下人眼裏,格格是“刁蠻、嬌縱”毫不為過。

奇怪的是,無論皇上多麼恩寵,王府裏的人怎麼遷就她,天底下卻總有那麼一個人,讓她氣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那人便是七年來,常伴她左右的貼身護衛——柳無恒。

“柳護衛,您快去看看,格格這會又在鬧脾氣了……”小豆子慌慌張張地奔進護衛房,來不及擦去額頭的汗珠便匆匆喊道。這些年來,王府上下的人對柳無恒從輕嘲暗諷、嫉妒羨慕,直至今日已通通轉成佩服加崇拜了。

柳無恒正在小心地擦拭長劍,劍身修長,卻是少見的青黑,隻有行家才知道這是把上好的名劍。聽聞小豆子焦急的報告,柳無恒隻是淡淡地挑了挑濃眉,不慌不忙地將長劍放入鞘中,再小心地以青色布條包好。

今日的他身材高大修長,長期的練功讓那一襲青衣長袍下的肌膚分外結實。墨眉如劍,雙目深邃,不說話時極有一股懾人的魄力,不怒而威。麵對任何人,他都是一副冷靜不動如山的模樣,就連在乾隆爺麵前,他行禮之後也是麵無表情地侍立。

小豆子頭一次覺得他的冷靜也是如此折磨人,不由地上前一步:“哎喲我的爺,求你啦!格格一發脾氣,你是知道的啊,去晚了說不定繡紅姑娘又要遭殃了!你就快去看看吧!”

柳無恒這才蹙緊眉心,朝門外走去。

芯月的反應早在他預料之中,因為一切皆因自己而起,隻是錯誤估計了她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七年前,當芯月指他為貼身護衛時,瑞親王爺當夜就親自找了他。王爺表示會安排人教他繼續練武,但求他真能一心一意保護芯月,不讓她受任何傷害。他思考之後,也向王爺提出了條件,他可以做到以自己的性命去保護格格,但是,以七年為期限,隻待格格滿了十五歲,他便恢複自由,離開王府。

上個月,芯月過了一個隆重的生日,而柳無恒與瑞親王爺的交換的條件也已經結束了。

這七年,芯月好幾次外出遭遇危險,甚至在王府內都差點被刺客抓住,柳無恒的確毫無遲疑地以命相搏,履行自己的諾言。

自芯月知道柳無恒要離開王府,無疑是平地一聲驚雷,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也搞不清自己為何要生這麼大氣,總之被人隱瞞了七年,讓她已經習慣有他淡漠卻讓人安心的陪伴後,他竟然要拍拍屁股走人?驕傲的格格就要這樣被拋棄了?

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吞不下。

說不清這是本月的第幾次了,映月閣的主人寢房再次傳來瓷器破碎的聲音。“劈裏啪啦”,砸了一地。

柳無恒無法不皺眉,她再這樣任性鬧下去,瑞親王爺又會來跟自己商量,讓他留下多呆幾日,等平撫了芯月激憤的心情再走……可是,他已經拖延半個月了。

還沒走到房門口,又一聲尖銳的瓷器落地聲響起,他不禁抿起了唇,緊得成了一條直線。

與她相伴七年,他發現自己仍是沒完全摸過這位格格的心思。她常常說風就是雨,有時候清純得像朵柔弱的薔薇花,有時候又野蠻地像個女暴君。她對他也是,忽冷忽熱,有時候帶著皈依的甜笑將魔爪探向他的胸膛,有時候又柳眉倒豎恨不得他有多遠滾多遠……

無論如何,他終於要解脫了。

芯月格格,是好是壞,脾氣是溫柔是暴躁,都將與他無關!他今天是最後一次勸她,若再不聽,他也不會前來。七年之約已到,他的人生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去完成!

“柳護衛……你可算來了!快進去勸勸格格……”小英、小配幾乎是奪門而出,門口邊佇立著柳無恒修長挺拔的身影。

芯月將最後一隻花瓶推倒在地,回頭看他站在那裏,咬著牙瞪了他一眼,忿忿道:“既然都要走了,還來管這麼說做什麼!滾!滾!本格格不要再見到你!”

柳無恒掃視了一下滿地狼籍,目光看向正站在窗邊微微發抖的繡紅,直直走了過去。

“你沒事吧?”他言語裏有著淡淡的關心,看到她被碎瓷片不小心刮傷的手背後,臉色陡地沉了下去。

“我沒事……”繡紅怯怯地搖搖頭,小心翼翼地看了芯月一眼。

柳無恒轉過身,兩步走到嬌縱的格格麵前,她究竟脾氣有多壞?似乎越來越變本加厲,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傷害下人有多麼惡劣嗎?

芯月瞪著他們,美麗的唇瓣幾乎要咬出兩道牙印,可惡!自從這個繡紅來了之後,他淡漠的眼裏便隻看得到繡紅了。繡紅受了傷,難道他就沒見到自己的手也被刮傷流血了嗎?她悄悄握起小拳頭,咬著牙盯著他們。

“你先回去休息。”柳無恒先讓繡紅退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下他與芯月兩人。

他陰鷙晦暗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不可否認,芯月是極美麗的,滿族女子一般長得比較高挑,尤其是她自小有習武,十五歲的身材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修長勻稱,更別說配上芙蓉一般的精致麵孔,多麼吸引人的眼光。

偏偏,正一瞬不瞬注視他的男人黑眸中沒有半絲欣賞,反而帶著一絲嫌惡,因為他清楚知道這位格格到底有多惡劣。

芯月對上那樣的兩道目光,心被什麼重重刺了一般抽痛,肺立刻都要氣炸了。

“柳無恒,你給我說清楚!你那是什麼眼光?你……”她還沒說完,小手被一股大力一拉,手腕便完全落入他的掌中。

柳無恒鐵青著臉:“格格以為每個人都要容忍你這刁蠻的性子嗎?”

芯月想起他對繡紅那可以稱之為溫柔的目光,痛恨不已,抬起下巴道:“本格格性子刁蠻關你什麼事?你一個小小的護衛,憑什麼在本格格麵前大呼小叫?你……”